菲欧伦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她半年来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的名字。
塔主冕下也就算了……皇女殿下又是怎么和他产生纠葛的。
明明三个多月前,菲欧伦还看的很清楚,伊莎黛拉殿下和夏亚之间的关系,还不过是值得信赖的执剑人,以及相对熟悉的朋友而已。
远远没有到互有好感,产生暧昧之情的地步。
怎么这一眨眼间,那还毫无萌芽迹象的感情种子就已经升华为爱情,甚至到了直接钦点未来王夫的程度了?
能让一位帝国的皇女,传奇强者,同样是未来的女皇说出这般决绝的宣言。
他们彼此之间的那份爱情,又究竟得有多么的刻骨铭心?
……
另一边,伊莎黛拉并未在意菲欧伦的那点八卦小心思。
空想带被正确的历史所修正之后,哪怕是传奇也只能察觉到时光长河中些许的不自然之处。
唯有王座与半神,才能保留那个已经消失时间线的完整记忆。
伊莎黛拉当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群臣,甚至是家族长老所质疑和不理解,但她不在乎。
若非如此,那她当初也不会不惜背叛整个圆桌,也要建立起空想带。
况且,以她如今的位格,也早已经拥有了无视一切他人非议,去做自己想做事情的资格。
伊莎黛拉轻轻伸手,推动面前的木质门扉。
猎人小屋的木门吱呀作响地敞开。
伊莎黛拉并未让菲欧伦跟来,而是独自一人走入其中,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
空间不大不小。
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以及一方木桌,桌子上光秃秃地放了一个廉价的计时用沙漏和一截凝固的蜡烛,所有的家具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靠墙壁则有一个木质书架,放眼望去,全是基础的奥术,魔导科技,御兽知识相关的启蒙书籍。
这些书籍放在知识都市里会显得很普通,但是落在锡兰这样的边陲小城之中却颇为罕见,除去领主贵族的家族私藏以外,唯有从某些往来的旅行商人手中才能获得。
很显然,夏亚能够集齐这些启蒙书籍并不容易。
伊莎黛拉仔细地看了看书架上的书籍,每一册书册都被翻阅地很陈旧,甚至有些残破。
而书籍之上的每一页空白处,都用挺拔的字体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笔记。
在魔导科技相关的书册上,伊莎黛拉看到了几张简朴的构装物草稿和构想图。
虽然很潦草,但是伊莎黛拉却依然从草稿图中,分辨出了夏亚在艾斯嘉尼亚最后一战中所使用的那种漆黑机甲,还有那种宛若恒星般爆发的炼金炸弹雏形。
木桌的正对方向是一扇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雪杉林,以及林荫之外那若隐若现,高耸入云的三圣贤雪山。
伊莎黛拉想象着孩童时的夏亚。
一个稚嫩的小男孩穿着厚重的兽皮衣服,拿着从冰面上钓到的鱼,兴奋地回来与那位老猎人一起煮着鱼汤。
她想象老猎人死后,独自一人在锡兰生活的夏亚。
一个半大的孩童,背着短弓,身后跟着一条娇小的雪原貂,带着今天打猎所获得的收获,在旅行商人那里,用猎物换取几本朴素破旧的启蒙书册和纸笔。
她想象着少年时的夏亚。
黑发黑眸的少年就着桌上那昏暗的烛光,拿着早已经磨得凸凸的羽毛笔,在那书册之上,绘制着自己幻想中的机械造物,星河烂漫。
春暖,夏昼,秋日,冬夜……
一年,两年……
他就这样在这个简朴的猎人小屋中慢慢长大,然后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伊莎黛拉伸出素白的手指,将蜡烛点燃,那双赤红色的美眸中倒映出跃动的烛火。
“真幸运。”
她喃喃着。
幸好那一天,自己向他发出了成为执剑者的邀请。
幸好在自己拔出石中剑的那一日,自己能够与他以另一种身份再度邂逅。
幸好那空想带中横亘千年的漫长等待,并没有成为梦幻泡影,而是迎来了真实的奇迹。
……
伊莎黛拉在这个简朴的猎人小屋里待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清冷的月光重新洒落在这片雪原之上。
明明帝都之中,远比这间小屋要奢华上百倍千倍的华美建筑比比皆是,却从未让她如此眷恋,驻足许久。
嗡嗡——
屋外传来了魔导传音终端的嗡嗡声。
伊莎黛拉熄灭了木桌上的烛火,精神力微动,轻柔地扫走了房间之中所有的落尘。
做完了这一切后,银发的皇女方才走出了合上了木门,走出了这间猎人小屋。
她微微抬眸,看向木屋外刚刚接完魔导传音的菲欧伦。
伊莎黛拉先前在木屋中流露而出的些许温柔也亦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凛然的肃杀之意。
“怎么了?”
“与失落领域接壤的南方边境传来了秘情。”
菲欧伦恭敬地开口。
“失落领域那边,最近兽潮的异动频率大幅度增加,包括那些大规模的邪教团也亦似乎在调集教徒。”
“另外,根据帝都那边重建的执剑者组织所传来的秘报。”
“似乎,原本因为博尔吉亚家族的溃败,还有古德里安之死而销声匿迹,乖乖地放弃抵抗,任由我们收回权力的其他誓约家族和大贵族们——”
“最近,他们和失落领域,尤其是邪教团的联系又紧密了起来,应当是在暗中谋划筹备些什么。”
菲欧伦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犹疑,犹豫了片刻,方才再度开口。
“以我的身份,这样非议帝国如今的皇帝可能显得有些冒昧。”
“但是帝国的所有有心者都知晓,殿下您的父皇,当今陛下如今的身体越来越差,继任仪式已经迫在眉睫。”
“我想,那些躁动,很可能便是因为他们要在帝国皇权更替的仪式之上有所图谋。”
菲欧伦看向伊莎黛拉:“殿下,我想在白塔与帝国结盟的当下……那些誓约家族和大贵族们并不是傻子。”
“他们之所以敢在已经有博尔吉亚家族被杀鸡儆猴的情况下依然升起异心,一定是因为获得了新的底气。”
“而且这种底气,是任何单一的邪教团和失落国度都无法带给他们的,毕竟就在几个月前的晚宴之上,席尔薇雅塔主冕下还曾经亲自展现出过王座实力。”
“唯一能驱使着他们如此急切,甚至能够连王座都不再敬畏的根源……我想只有一个。”
“那便是……”
“深渊本身,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