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真老实啊。
谁能想到,一个能在数万武人面前跃马提戈的猛士,安静下来是这副模样呢?
王惠风坐在榻上,轻轻托着腮,目光一直落在邵勋脸上。
邵勋紧闭着的双眼偶有轻微颤动。
方才倒下去的姿势没掌握好,时间久了,微微有些不得劲。正想着是不是要调整下时,王衍来了。
“咦,梁公竟然醉了?”王衍惊讶道。
“喝了很多吗?”王惠风看向父亲,问道。
王衍瞟了一眼邵勋,又看了看女儿衣裙上的褶皱,叹道:“大胜班师,心中喜悦,难免多饮了几杯。”
说完,唤来仆役,嘱咐其立刻去做醒酒汤。
“天下未定,少不得梁公,以后万勿贪杯暴饮。”王惠风起身,走到王衍旁边,取来一张毯子,盖在邵勋身上,说道。
王衍正准备拿毛毯盖在腿上,见状气结,暗道:“全忠,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方才宴上聊了些什么?”王惠风自然地坐在邵勋身旁,捋了捋秀发,问道。
王衍悄悄看了眼邵勋,道:“多为虏事。”
王惠风嗯了一声,她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因为这不是她擅长的部分。
“太原那边,为父有些老关系。你阿娘也有不少亲人健在。”王衍又道:“老夫收温太真为军谘祭酒,你道为何?太真刚娶王氏新妇,正是用命之时。太原温氏,可没完全破家。郭氏亦有不少部众,以后都是助力。”
王惠风有些奇怪,父亲以前不是这么多话的人,但她也没深想,只道:“如此,梁公也能轻松些,他太累了,什么事都扛在身上。”
王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哼哼一声,一手养大的女儿竟然说全忠累,你阿爷我就不累吗?
不过转念一想,女儿这一句话,可比他说十句都管用,全忠那狗东西听到了吧?
仆婢很快端着醒酒汤走了过来。
王衍示意了下。
王惠风低下头,轻声呼唤:“梁公。”
邵勋一开始不为所动,直到被推了一把后,才猛然惊醒,手下意识摸向腰间。
片刻之后,浑身松弛了下来,尴尬道:“不胜酒力,竟然睡过去了。”
王衍咳嗽了一下,低下头,不想看这货。
“明公,醒醒酒吧。”王惠风劝道。
邵勋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听你的。”
说完,端起碗慢慢喝着。
王惠风别过脸去,耳朵有些红。
她感觉这一晚上被人轻薄的次数,比之前加起来还要多。
不过心中却有些高兴,因为他听她的。
喝完醒酒汤后,仆婢擦了擦案几,将碗收走。
王衍站起身,将一迭黄纸送到邵勋面前,道:“按明公之意,粗粗捋了个章程出来。”
邵勋点了点头,接过看了起来。
王衍回了座位,轻声道:“十余年来,文武地位渐转,士人多有不安,明公当真要行此大事?”
邵勋粗粗看完,道:“太尉以为如何?”
王衍还是有点眼光的,他看到了最近十几年——其实不止,二十多年前就有苗头了——文武逆转的现状。
士族从事武职的少,当文官的多。但文官不一定不能掌握军队,在士族社会,这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