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根一愣。
“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动手,先跟老夫打声招呼。”
“我是司马。”陈有根不客气地说道:“长史无需操心军务。再者,豫西诸郡国乃明公根基,不可轻忽。你看我在颍川、陈留乱杀过么?”
“汝南乃人文荟萃之地。”裴康提醒道。
“明公需要根基,总要有如臂使指的地盘。”陈有根站起身,道:“裴公既然抱恙,便好好休养。些许事体,我来处理便是。”
说完,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门。
裴康睁开眼睛,看着屋顶。
陈有根、金正、王雀儿、侯飞虎这类人,已经成气候了。
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或许因为邵勋是军户出身,这些武人也不再自卑,不再在士人面前唯唯诺诺,慢慢地敢和他们顶嘴、对着干了。
而且这些人还只是明面上的。
扎根地方的府兵更是不声不响,霸占了乡里的话语权。
邺城之战后,陈公收河北胡汉精兵数百人,编为府兵,落籍东平。
如此一来,高平有府兵六千、东平、濮阳各有三千府兵,洛南诸县、颍阴、阳夏、陈县等地零零散散的府兵加起来四千二百人,这便是一万六千余了。
按龙骧将军府的兵册来看,这一万多户府兵平均有二户以上的部曲,加起来超过五万户、二三十万口人,已经是一股相当可观的力量了。
陈公能直接调用的户口数量,不知不觉间已破百万。
他的根基,比建邺的司马睿稳多了。后者同样有南下的中州士族及流民,但应该没有百万之众。
躺在病床上的裴康想了很多。而且像他这种人,历来喜欢拿前朝的事来套,套着套着,又觉得有些不对,一时间竟有些迷茫了。
这个天下,不知道会走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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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根离开幕府后,漫无目的地在乡间徘徊着。
亲兵们骑马跟在后面,说说笑笑。
他们都是陈有根四兄弟的亲族乡党,向来比较随意,胆子也比较大。
“那年闹蝗灾的时候,真是铺天盖地,吓死人了。”有人说道:“陈公本来要和匈奴大战的,最后连马的毛都被吃光了,双方各自罢兵。这等奇事,活了一辈子的老人都是闻所未闻。”
“蝗灾之前是旱灾,老人们也说一辈子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旱灾,洛水都断流了。”又有人说道:“旱蝗交替,这是不给人活路啊,难怪陈公要下凡。”
“陈公真是太白星精下凡?”
“那当然。不然的话,你觉得司马家的王妃们会一個个委身于他么?”
“那不是陈公活好么……”
“住口!”有什长策马而前,严厉地说道:“编排别人就罢了,连陈公都敢揶揄,不想活了么?”
声音一下子沉寂了。
陈有根似无所觉,只看着野外密密麻麻的桑林,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道:“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