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勋有些奇怪,难道你当时策划了什么阴谋诡计,想要谋害我?
不过这都是旧事了。
彼时立场混乱,今天是盟友,明天是敌人,背刺成风,有什么事都不奇怪。
他放下酒杯后,沉吟片刻,成功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遂道:“古人有教‘明德慎伐’,今南阳大兵归家,事止于此,可谓善之又善矣。”
说着,他轻轻起身,背负双手,在厅中慢慢踱着步子,道:“今却有一桩难事。”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看着在座几人。
乐凯却比梁老登会捧哏多了,立刻问道:“明公有何难处,不妨说出来,我等参详一下,或可分忧。”
邵勋微微颔首,说道:“昨日在营中,听得南阳土客之争,其情其景,令人悯恻,寝食之际,未尝暂安。”
说罢,叹了一口气,道:“土人流民,皆是百姓。我亦知其间是非曲折,难以论说。今只愿土客百姓相安无事、且自安息,使耕农不废、储峙有常罢了,诸君何以教我?”
其他三人都把目光投到乐凯身上。
乐凯其实事先考虑过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在看到邵勋没有遣返关西流民的意思后,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来赴宴之前,他甚至与各家代表有过一次短暂的磋商,眼下这些人已各自派出仆役,携带书信,赶回本家报讯了。
乐凯倒是不介意再让出些土地,反正这几年他们家捞了不少,土地、庄客、部曲数量暴增,宛城南边的永饶冶也被他们家深度渗透,倒腾了不少质地精良的军中器械。
乐家部曲拉出来,卖相还是相当不错的。
有百余骑军。
有身披铁铠、手持大槊的千余精锐部曲。
还有外间很难见到的强弩之类的器械。
都是最近几年攒出来的,其中工匠、役徒超过五千人的永饶冶居功甚伟。
自家两个弟弟,一为新蔡内史,一在朝为给事中,他本人则是南阳内史。
乐家虽然算不得一等一的世家大族,但却是那种实力超过名气的地方豪族。
搭上陈公,好处太大了,暂时出点血,将来一定能成倍捞回来,他一点不介意。
但其他人却未必和他一条心了。
你家妹妹先嫁成都王为妃,乐家捞好处。
刚刚有点颓势,妹妹又摇身一变,成了陈公府上的乐夫人,还为他生了长子,乐家继续捞好处。
合着你乐家一直赢是吧?我们有什么好处?
所以,这事情其实挺不好办的。
土客矛盾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南阳的土客之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遗留在河南的王弥贼众,不过一两年时间,都能给你整出土客矛盾,更别说南阳这种长达十几、二十年的积弊了。
但陈公都问了,他也不能不积极表态,于是说道:“明公率军南下,消弭了一场大乱,此谓不战之功。对南阳士民而言,此谓不劳而定,善莫大焉。值此板荡之秋,自当相忍为国。仆以为,或可丈量田地,分给流民,以安其心。”
“哦?怎么个丈量法?”邵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