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从白天喝到现在天要下黑,两个人已比其他人一桌的喝的都多啦,他们都是醉倒的醉倒,辞别的辞别,咱们再硬着头皮喝,伤了身子,可就不妙得紧了……我恰好有几个问题,想像大人讨教,不如先聊聊,酒慢慢喝不迟。”
“如此便依江公子意思。”周自得听得江笑书这么说,就像碰到了什么机括似的,立刻软倒在椅子上,苦笑道:
“老实说,在下的确有些吃不消了。”
“哈哈哈哈,周大人倒是坦诚得紧。”江笑书哈哈大笑,随后问道:
“周大人和那芷江县令马忠国,似乎是同年?而且很早就人识?”此时大秦实行科举制,每三年举行一次大考,同一年殿试被录为进士的一批人,便互称对方为同年或同科。
先前在府衙时,为了证明清白,周自得便拿出了马忠国寄给自己的信,当时江笑书留意到,信的开头是
“恬然兄亲启”,落款是
“同科马忠国谨书”周自得表字
“恬然”,与名组在一处,便是恬然自得之意。既然用此称呼,而非官场上的
“周知府”、
“周上官”、
“周大人”,想来应当是较为亲近之人才会如此称呼,故而有此一问。周自得一呆,勉强点点头:
“嗯,是这样——二十年前,那是崇煌七年,我和马忠国在进京赶考的路上相识,得知对方也是湘州同乡,自然是不甚欣喜,殿试放榜后,在下是进士二甲第十二名,而他则在三甲之列,赐了个同进士出身……后来多放辗转,前几年做到了武陵郡知府的位置,也勉强算是衣锦还乡,这是收到他寄来的信,这才知道他已在芷江做了好些年的县令了。”江笑书轻轻点头——殿试有三甲,头甲三人,即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第一名,称
“传胪”,中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人数最多,赐同进士出身。这里的
“同”实际上表示的却是
“不同”,目的当然是为了给落第贡士一点心理安慰,省得他们一时想不开,上街游行,或是滋事喧闹。
这马忠国是同进士出身,原本不能称二甲的周自得为
“同科”的,如此称呼,倒有些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味道了。江笑书随后道:
“周大人可知马忠国在芷江的所作所为。”周自得轻蔑一笑:
“岂能不知?不过他也没什么特别,整个湘州官场都是如此,他不过是同流合污、随波逐流而已。”江笑书听得他话中有话,便追问道:
“周大人似乎对湘州官场有独到的见解?在下倒想请教。”提起这个,周自得便十分气恼,哼了一声:
“又有什么好说——两政可使三湘乱,三官便教四水枯。便可以说得明明白白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
“三湘四水,指的自然都是湘州了。所谓两政,说的是政以贿成,苛政如虎。而卖官鬻爵,官匪勾结,官虎吏狼,这三样东西加起来,便是三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