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灵,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会多出很多的烦恼,你总是不明白……”
“你住嘴!”向依灵尖叫一声,她颤抖的手指向朱煜锦,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你简直、简直枉披了这张人皮!”
朱煜锦沉默片刻,才反问道:
“我做了什么?”
“我明白了,我全部明白了,你是去年回来的,就在你回来没多久,寨中开始出现了‘中原人的诅咒’,苗寨深受其害,也冤枉了很多中原人……原来这全是你的阴谋,朱煜锦,你可知你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无辜?好一个无辜,他们对我做过什么,难道你爹没有告诉过你?”
“这!你是说你小时候……”
“原来你知道,你全都知道。那我问你,当初他们欺辱我的时候,有没有人像你现在这样,骂他们枉披了人皮?”
“……”
“没有!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那个公正又无私的乌长老,在我被害成残废的那一天,你猜猜他说了什么?”
“我……”
“他告诉大家。这是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儿的。哈哈哈哈,你听见了么?原来是闹着玩儿的!真是笑死我了,哎哟,不行了,哈哈哈哈……”
他简直像提起了全世界最好笑得事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直流。
望着朱煜锦的嬉笑怒骂,向依灵呆住了,她突然觉得,眼前之人,在这一刻竟是可怜到了极处。
大笑声戛然而止,朱煜锦阴侧侧的抬头:
“从那天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找欺辱我的人复仇,我要找袖手旁观的人复仇,我要把这肮脏到骨子里的千户苗寨杀得鸡犬不留,最后一把火烧个精光!”
他双目布满血丝,咬牙切齿的呜咽低嗥,目眦欲裂,如同一只负伤的野兽般,饱含着无穷无尽的仇恨。
听到这刻骨铭心的诅咒,向依灵猛的一激灵,突然醒悟到面前之人已不再是那个任人欺侮的孤儿,而是一个背负无数血债的魔头。
朱煜锦深吸一口气,开始努力平复表情,却根本无济于事,那骇人的嘴脸上撕扯出的温柔眼神,就像一副东拼西凑的人像画,透着说不出的古怪诡异。
他说道:
“依灵,听话,跟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这群贱民通通死绝后,我再带你出来与向伯相聚,那时候我带你们去看辽东大雪,荒狼戈壁,漠北草原……”
他越说眼神越炽热,好像那种日子他已盼望了很久,语气中充满了希冀与迷离。
直到向依灵的耳光打断了他。
“啪!”
朱煜锦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眼神立刻清澈起来。
清澈的好像一滩死水,没有半点生机,却准确的倒映出向依灵眼中的失望。
向依灵悲痛的摇摇头:
“我们亲如兄妹,你受的苦,我愿意替你分忧,用我最大的努力去替你平复那种伤痛,哪怕花费再多时间精力也在所不惜……可让我继续看着你害更多的人,甚至祸及整个苗疆,却是万万不可……唔!”
朱煜锦突然出手点晕了她,随后扶起她走下楼去。
走在苗寨中,此时其余十五寨的人已陆陆续续到了,寨中挤满了人,任谁也不会注意到这边两个寻常的中年夫妇。
随后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向依灵意识模糊之前,隐约听见了一阵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三个担保人跑了?”
“跑了?”
“是啊,我家隔壁的小四亲眼看见的,向羽风携着那两个年轻人,一趟钻出去啦。”
“不可能吧,乌长老没说啊……”
“你傻啊!现在十六寨齐聚准备作战,乌长老怎么能在他们面前失了面子,咱们悄悄说说就是,千万别让外寨的人听了去……”
…………
待到转醒,向依灵便已在这苗王墓中了。
朱煜锦犯下的罪行、朱煜锦幼年时的凄惨境况、父亲的去向、江笑书一行的安危、苗寨即将与青岩军镇的大战、自己未卜的前路……这一件接一件压在向依灵的心中,每一件都重如泰山,早已将她压得不堪重负直到麻木。
她不吃不喝不睡,心中仅剩下了一个念头——我要见朱煜锦,亲口问个明白。
待到送饭的人走后,向依灵无声的痛哭起来,悲伤与无尽的彷徨将她深深淹没,如同溺如了看不见底的大海。
“呛啷!”这是斩断门锁的声音,一束光透了进来,有些刺眼。
向依灵抬起头。
来人执剑站在门口:
“抱歉,我来得有些晚了。”
向依灵泪如泉涌,望着眼前的人,竟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还哭着呢?”那人见状,挑挑眉头:
“原来我来得晚了,开门却是早了,该等你擦擦再进来的……”
向依灵猛的起身,扑入了江笑书的怀中。
江笑书拍拍她的后背,低声道:
“苗寨是个很美的地方,你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人的生命是可贵的。”
“嗯?”
“践踏美景乐土,令漂亮姑娘流泪,屠戮无辜之人……无论是为了复仇还是野心,只要做出这种事的人,都应当得到应有的清算。”
他顿了顿,随后坚定道:
“向姑娘,请稍等片刻,我会给这一切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