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苗寨内。
“刷刷刷……”打磨刀刃的声音不绝于耳,可磨刀之人似乎烦躁极了,磨刀的速度越发加快,力道也一次胜过一次。
“阿康,歇歇吧,已经够了。”身旁传来一道女声。
“……”磨刀声停顿了一下,可下一刻又响了起来。
“刷刷刷……”
那女声无奈道:
“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十多把长刀、短矛、匕首……现在连箭头都被你磨得发亮了,你歇歇吧,我给你揉揉肩。”
阿康摇摇头,脸上的愤懑之色犹自未消,他紧咬牙关,低声道:
“把武器磨快一点,到时候好多杀几个中原强盗!尤其是那个姓江的狗贼!他来我们苗疆做尽了坏事,以为凭借大秦朝廷的庇护就能一走了之,天底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罗康一定要亲手砍下他的头颅!”
提到江笑书,小念也是一脸悲戚,她眼眸低垂:
“就是为了救他,大秦官军才残杀了那么多苗疆人。一想到阿明他们十六个人的惨状,我的心就抖个不停,一刻也停不下来……这群凶残的中原人,真该个个都下地狱。”
提到同寨的阿明,阿康立刻握紧了拳头,他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上个月,阿明十七岁生日,我答应过他,会给他物色个好媳妇,会教他功夫,会、会……”
阿康已说不下去,不由得眼眶通红,涕泗横流,他用臂弯擦了擦眼睛,随后再次用力的磨起刀来。
提到这个,小念也没有再劝他了,甚至也捡起了另一把刀,和阿康一同磨了起来。
片刻后,所有的武器都已打磨锋利,小念拉过阿康的手,发现虎口处都已出现了好几个水泡,她心疼的抚摸着爱人的手,随后道:
“阿康,我一直不明白一个问题。”
“你说。”
“虽然听说那姓江的中原强盗武功不弱,但我们苗疆此刻足足有两万之众,便是一人朝他吐口口水,也把他淹死了……所以我一直在想,既然大家都恨透了这个人,为什么不直接去禁地抓他来处死呢?”
“每个苗疆人在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家里大人就会告诉他——千户寨西南山是安葬苗王的地方,是绝不能涉足的禁地。既然定下这个规矩,当然所有人都要遵守了。”
“可是那五座风雨桥明明就在那里,抬个脚便走过去了。”
“小念,千万别有这种想法!各寨大长老三令五申、反复强调过,苗寨人绝不能踏足西南山。两个时辰前,南花寨的那几个小伙子便因为这个原因被当众斩首,你难道忘了么?”
“规矩规矩……中原人还没打来,自己人倒杀了不少,这算什么规矩?”小念摇摇头,随后叹道:
“未免太死板了吧?”
阿康还未答话,耳旁却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小丫头,你说错了。”
这声音出现得太过突然,就像凭空冒出似的,着实把阿康小念吓了一跳。
阿康背身抬手,将小念护在自己背后,警惕的打量来人。
来者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面容黝黑,身材中等,头帕包髻,身上的衣服还有些黄土,裤脚挽得老高,肩上背着个长长的褡裢。
此人无论衣着打扮还是气质,都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苗疆老叟,在千户苗寨里没有一千个,也有八百个。
随后阿康气机运转,目光飞速的打量起这个老人,见老者举手投足间质拙松散,根本没有半点武功在身上。同时他转念一想——此时千户寨人满为患,岂能有敌人混得进来?于是便放下了戒心。
老者没有理会阿康的审视,反倒看着小念,重复了自己的话:
“小丫头,你刚刚说咱们苗疆的规矩太死板了,这句话却是说错了。”
小念看了眼阿康,见阿康点了点头,她才对老者道:
“老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者反问道:
“刚刚这个小子说每个苗疆人从小就被告知苗王墓是禁地,可为什么那里是禁地呢?”
阿康立刻道:
“一百年前,苗王大人被外人困在了苗王墓,大苗寨分作两派,一派坚决要报仇,另一派却选择相信那些外人,大家起了争执,最后分家。分家的时候,双方定下约定——为了保存苗王大人的遗体不被人侵扰,从此以后,任何人都不能再踏入苗王墓,否则格杀勿论……这不就是原因么?”
这个故事与向依灵对江笑书讲述的故事如出一辙,看来即便朗德等十五寨远走他乡,仍将这个规矩牢记于心,并一代代传了下来。
“不错,这是所有苗疆人都知道的故事,你记得很仔细。”老者点点头,随后追问道:
“那你可还记得,那当初分家的原因是什么呢?”
“当初分家,是因为两派争执时打了起来,两边都死了几百上千人,为了避免继续自相残杀下去,大家才决定好好谈,最终才分家的。”
“不错,现在苗疆十六寨的前身就是当初的大苗寨,百年前大苗寨的声势之壮,就算没有两万这么多,起码也有上万人。”
“那当然,只可惜千户寨的人太软弱,不肯为苗王报仇,否则大苗寨仍存,岂能让江笑书这种狗贼横行霸道?”阿康说着,不由得啐了一口,显然是有些不屑。
阿康天性质朴,素来心直口快,这番话脱口而出,却也没有过多考虑。
一旁的小念却看见对面老者的服饰是千户寨的,她赶紧扯扯阿康的衣袖,低声道:
“阿康,别这么说……”
老者却不以为意,笑呵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