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是仙女,仙女也是有职责在身的,兴许她能下凡两个月陪伴他已是犯了天庭大忌,她被那些天兵天将抓回去了吧。
正这般想着,凌念忽然嗅到殿中有一股熟悉的香气,越来越近。这股馨香他再熟悉不过,便是他母后的味道——
“母后!”
凌念刚一看到霍晚绛长长的下摆,不等她掀开珠帘再迈进一步,他便放了药碗大步跑朝她,紧紧抱住她的腿:
“母后,你去哪里了,你终于又回来看我了。我错了,我以后真的会听你的话,你不要离开……”
他这一哭,霍晚绛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她蹲下身,使劲亲了亲凌念的脸蛋,捏住他两颊的软肉,泪光盈盈地告诉他:“我没有走,我是去洛阳接小舅舅去了。他就在正殿,你想不想他呀?”
凌念用力点头。
霍晚绛又亲了他好一阵,柔声安抚他:“好,我要进去和你父皇说会儿话,你先去找小舅舅玩好不好?”
凌念:“好。”
……
绕过寝殿屏风,霍晚绛才得以看见凌央的病容。
他身着雪白色中衣,半倚在软塌上,身上搭一层厚厚的纯白狐毛褥子,平时用发冠高束的满头墨发此刻尽数散开,遮住他半张毫无血色的脸。
其实霍晚绛更喜欢他散发的模样,他的长发把玩起来时的触感同样令她爱不释手。只是这样的时机并不多,唯从前在岭南二人同床共枕时方可一观,后来更不必多言。
极致墨色对比下,他的脸色、唇色竟是比身上的白衣白绒还要白,连眼中也蒙了层灰蒙蒙的雾气,迷惘而破碎。
榻前放置一个熊熊燃烧的炭炉用以取暖,凌央单手半撑着上身,另一只手努力伸长,不断将手中的白纸扔进炭炉中。
他清瘦许多,暖黄色的火苗光映照在绝尘的面容上,再不见半分帝王睥睨天下的锐气。
凌央居然在病中模样才是最好看。
见霍晚绛来,他头也没抬一下,干咳两声后,他只无力笑道:“你来了。”
兴许是小舅舅得知他病重,让她来探望的吧。
霍晚绛跪坐在凌念方才跪过的软垫上,冲他点了点头:“嗯。”
凌央没有再和她说话了。
他继续朝炭炉中扔去白纸,见他眉宇间,竟是有幽怨之色,眼眶也红得不像话。
霍晚绛这才发现,他烧的那些,全是他为她作的悼亡诗,全是他为她作的画。
好端端的,他烧这些东西做什么?怪不得方才她在正殿时没再看到这些物件的影子。
厚厚一沓的青莲纸不知烧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