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返城

巴彦淖尔录 刘昀 1100 字 1个月前

坏水儿的想法没人在乎,村民日复一日的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知识青年们则是关注着越来越明显的的曙光,那曙光在一些知青眼中已经变成太阳——招工、上学、参军、提干,结果都是灿烂的,幸运儿们有了铁饭碗。铁饭碗的争夺凶狠激烈而且惨无人道——有人依仗爹妈的权势;有人利用金钱的魔力;有人单枪匹马自力更生投机钻营;有人拉帮结派群策群力明抢暗夺、、、、、、

女知青更惨,为回城而把自己的美好肉体奉献给队长或招工办的头头,但是往往献了身也不见得就能回城,可能头头的儿子看中她要娶她、、、、、、

曙光没有普照到坏水儿的头上,他的父母没有权势,即便有也轮不到他沾光。他虽然会自力更生但只能用于掏大粪。他不会投机钻营巧取豪夺。金钱与坏水儿更是无缘,至今他手里还不曾攥过一张十元票面的人民币。更没有人跟他拉帮结伙,因为谁都嫌他臭,何况知青们早就把他开除知青籍了。

坏水儿有时候也会嫉妒女知青天生的优越性,有人就是靠向革命干部献身而脱离苦海的。其实他最痛恨的是那些糟蹋女知青的衣冠禽兽。

我日你八辈祖宗!你老婆要是敢来刘汉堡村,我非在你老婆的屁股上画圈不可!

坏水儿近来时常这样诅咒本公社的招工办头头。他知道那个头头的老婆的娘家就在刘汉堡村,他一直纳闷,怎么总也不见那个头头的老婆回娘家?如今,招工办的头头就是那个曾在刘汉堡村深受畜用催情素之害的家伙。他受害之后对畜用催情素产生了依赖性,他上瘾了。有人说他已买通了兽医站的兽医,畜用催情素对他是按需分配,只是剂量比种畜用时的剂量小而已。于是,每次在糟蹋一个有求于他的女知青之前,他都要谨遵医嘱,喝上一小口、、、、、、

我就不信,你老婆一辈子不回娘家!

坏水儿早已打定主意,只要招工办头头的老婆回娘家,来到刘汉堡村,我就一定在她的屁股上画个圈儿!坏水儿把自己当成了行侠仗义的绿林好汉,能在女人屁股上画圈的大侠客。

又过去两年,刘汉堡村的知青大约有三分之一已经走掉了。剩下的为了早日脱离苦海,个个吃大苦,耐大劳,拼命地表现,以便为自己早日逃出这个具有诸多荒唐特色的鬼地方而创造必不可少的条件。

插队后眼镜贾援朝的表现一直出类拔萃。但队长就是不放他走,理由充分如绝对真理,虽然如今知青政策有所变化,即知青不必完全恪守扎根农村一辈子的誓言,但接受再教育还是很有必要的嘛,你一个小右派,怎么能走在其他知青的前面呢?这关系到我们领导干部的立场问题呢。再说,你一走了咱们农村不就没有右派了嘛、、、、、、

其实不让他走的真正原因只有队长自己心里明白,哼,小白脸,凭什么我老婆做梦的时候是跟你、、、、、、

至于坏水儿,根本没有人想到知青返城与他有什么关系。在刘汉堡村,在人们的印象中,他只是个任劳任怨且与人无争的疯子,甚至连在白腚上画黑圆圈,人们也不愿相信是他干的。终于有一天,坏水儿似乎意识到,自己永远离不开刘汉堡村了。看来,我得死在这儿了。坏水儿躺在土炕上泪流满面。

死就死吧,省得活受罪。

坏水儿开始琢磨怎样死法——

投河?不行,水太凉!得了关节炎到了阴间,阎王爷会说我泡病号,因为我坏水儿在阳间名声太臭,再说现在要找到一条能淹死人的河恐怕比登天还难,自己有一次无聊溜达到刘汉堡村外的旧草场,光秃秃的戈壁滩下只有一条小河,而且河里只有流沙,没有流水、、、、、、

上吊?不行,吊死鬼太难看!虽然我在阳间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但我到阴间坚决不能再打光棍儿了,尽管脸上有疤,可讨个最丑的女鬼是大有希望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个吊死鬼,长长的舌头耷拉着,太难看了,女鬼也看不上。

喝农药,也不行,一个掏大粪的坏分子是根本摸不着农药的。公社对农药的看管远比对畜用催情素的看管严格多了,何况现在是旱季,村里根本没有农药配额。

干脆杀一个人,然后再挨枪嘣?更不行!听说现在枪毙人有两种子弹,其中一种是炸子儿,专门用它毙那些民愤极大的坏蛋,那么象我这么坏的家伙,肯定挨炸子儿。一挨炸子儿就尸骨不全了,缺鼻子少耳朵,到了阴间连最丑的女鬼也讨不上了。还有最关键的问题是钱,听说挨枪子儿的人还得付三毛八分钱子弹费,我穷得叮当响,到哪儿去弄那三毛八分钱呢、、、、、、

坏水儿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整整胡思乱想三天三夜也没想好怎样个死法才是自己告别人世的最佳方案。

去他妈的,老子不死了!

坏水儿一拿起粪勺,立刻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于是认为自己一度想死的念头非常荒唐。然而,到了晚上,一天的起粪之苦又让他不想活了。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好久,坏水儿不得不暗自承认,我肯定真他妈的疯了。

哈哈哈——疯了好,疯了好!

坏水儿高兴得在土炕上连翻了两个滚,嘴里大叫着疯了好!疯了好!土屋里,炕上和地上的耗子们一起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坏水儿。坏水儿冲一直与自己和睦相处的耗子们大声喊:

“你们懂个屁!鼠目寸光家伙!”

耗子们听了坏水儿的喊声,慌忙跑进各自的洞里,过了好长时间,土屋里才重新恢复人鼠和平共处的大好局面。

疯了好!坏水儿心中腾起一线希望,疯了可以按“病退”回城啊。那些犯假病的人都回去了,那么我这个真有病的还怕人家不“病退”吗?我的病可是千真万确的啊、、、、、、

坏水儿高兴得一夜没睡。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自打搬进这间土屋,唯有这一天夜里他既没跑马、也没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