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文堂是萧嵩住的院子,萧寰翎看着里头的一物一景,不由得忆起那些年他在福寿堂受过家法身上带伤从这经过的情景。原来他从前以为无法磨灭的伤痕,时过境迁之后已不能再牵动他的心绪了。那个时候他也愤愤不平,不甘过,为自己的出身,为不被敬爱的父亲所喜。还好他后来遇见了他的阿颜,那个让他感到温暖,满心欢喜的女子,他孤独的心总是有了停泊之处,已经拥有了最渴望的,其他的于他而言也就不重要了。
他的父亲真的老了,已不再高大,不再那么坚不可摧。
看着那个被婢女搀扶着在园子里慢慢散着步佝偻着脊背的老人,萧寰翎有一瞬间地恍惚。
萧寰翎就那么静静望着萧嵩的背影,没有再上前。
晃晃悠悠步履维艰的萧嵩却是又感应一般,他用自己那只干枯而失去了生命力的手按住了婢女的手臂,慢慢地转过头朝萧寰翎看来。
确定驻足在不远处的人是自己日夜挂念的小儿子时,不禁有些激动地眼眶一热,他期待地望着自己那正风华正茂,姿容明艳,身如俢竹,如朗朗明月闪耀华光的孩子,期待着对方能走近他,能再唤他一声父亲。
婢女是识得萧寰翎的,见了他便要行礼,只萧寰翎一个眼神制止她就停了动作。
萧寰翎没有如萧嵩所期待的上前和他说话,也没有开口唤他一声父亲,他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在那清寂的园中,父子二人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只那样无声对望着,似乎那段没有靠近的距离成了永远不能跨越的隔阂。
萧寰翎心知现在的他已经对眼前目光温和许多的父亲没有了怨言,只是他也没有了亲近的意愿,或许不恨不怨但也不靠近已是最好的结果。
最终他选择双膝下跪,朝萧嵩行了一个郑重的跪拜之礼,感激他多年的养育之恩。他在爱上他阿颜的一刻,便已决定孑然一身无家无君,如此无论将来他会怎样萧家也不会因他所累,而他就只当自己心爱之人的萧寰翎就好。
在萧寰翎跪下那一刻,萧嵩眼中的期盼热切便开始渐渐淡去,似乎已预见了什么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颓然地看着萧寰翎。
看着萧寰翎不带一丝留恋转身而去的背影,萧嵩颤巍巍地往后一跌,被婢女眼疾手快地扶住。
“翎儿……”
萧嵩明白今日之后或许此生他们父子再不会相见了。
六月十九宜嫁娶,宜出行,皇帝之前在朝堂上定下的萧寰翎往太原府任河东节度使的出发日期亦是今日。
天未亮萧园里头给萧寰翎准备行李和一应物什的人就忙碌了起来。
等大家按管事的吩咐为萧寰翎打点好了行李,便都恭敬的退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