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
六月二十七日。
北国大地,仍旧一片萧瑟。
东方的天际露出了一片鱼肚白,逐渐变成了一片银亮色。
清冷晨曦悄然划过乳峰山的山顶,朦朦胧胧地照射而下,显现出山下无数明军甲兵的身影。
“咚!”“咚!”“咚!”
昂扬的鼓声在军阵之间徘徊,浑厚的角号声在山峰之间回荡,隆隆的踏步声在战场的上空响彻!
“威武!!!”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在乳峰山下迸发而出。
苍穹放光,东方渐红。
迎着初升的朝阳,数以万计的明军甲兵高呼着威武。
他们昂着首,挺着胸,目视着山顶,手执着兵刃,迈着坚定步伐朝向而去。
“轰!轰!轰!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再度响起,乳峰山上,清军各阵的残破营地之间硝烟弥漫,橘红色的火光此起彼伏。
明军早在进攻之下,便已经排布大量的火炮,对着乳峰山进行长达一个时辰的狂轰滥炸。
清军在乳峰山上的诸多营地,也因此早已是残破不堪。
大量的炮弹自山顶倾泻而出,狠狠的向着攻山的明军猛砸而去。
被火药推动而出的炮弹只需要落在明军的队列之中,轻易之间便可以犁出道道血壑。
在火炮巨大的威力之下,人体脆弱的就像是薄弱的白纸一般。
鲜血的腥臭味转瞬之间便已经传遍了整个战场。
山顶清军的火炮,一声连着一声,宛如死亡的丧钟。
但是……
明军的军阵仍在推进,明军的士气仍旧高昂。
战鼓声响亮,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山峰谷地之间,回荡在众人的耳畔。
“威武!!!”
他们高呼着威武,神情肃然。
他们紧咬着牙关,哪怕眼神之中布满了恐惧,但是他们仍旧坚定的迈步向前。
“左翼建奴骑兵正在调动。”
乳峰山下,明军中军。
望台上负责观察左侧敌情的副官,正向着居中而站审视全局的洪承畴禀报着清军的动向。
洪承畴头戴银盔,外穿水磨鱼鳞胸甲,内穿织锦蟒袍,玉带金剑,立于望台之上。
听闻传报,洪承畴眼珠微转,目光移向左方。
果然见到乳峰山右下的清军营地之中尘土飞扬,旌旗往来。
不过洪承畴并未有言语。
因为清军眼下所有的调动全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乳峰山的战事胶着已有三日,清军正面外围的营地已经被尽数拔出。
只剩下了山顶一营,山腰三营,还有便是山下的左右两营。
山下左右两营,各有万余清军,夜不收汇报,两营俱是骑兵,但是满蒙混杂,相互掣肘。
清军左翼的骑兵压来,无非是想要牵制一部分的兵力,缓解正面战场的压力。
在左翼,是吴三桂麾下的宁远镇兵,还有白广恩麾下的东协兵。
吴三桂麾下有甲骑两千余,精兵数千。
白广恩骁勇善战,麾下东协也有精锐甲骑千余,数千悍卒。
昨日攻山,论功便是白广恩为诸镇第一,连破清军两营。
斩清军女真牛录章京一员,护军校一袁,斩获首级三十七级。
“右翼清军骑兵已经出营,往我军阵地奔袭而来。”
另外一侧的副官,也同时向洪承畴报来消息。
但是洪承畴只是点了点头,也并没有下达命令。
右翼的情况,根本不需要洪承畴担心本分。
因为此时在右翼领兵的将领不是别人,而是曹文诏!
朔风猎猎,卷起旌旗万千。
战马交错之间,无数腥风血雨飞扬。
喊杀声此起彼伏,马蹄乱动,人头乱滚,血肉横飞,瞬息之间兵戈交错便已是决出了生死。
曹文诏手执长槊,迎风向前,赤红色的征袍在逆风之中鼓荡。
如雪般的寒芒在他的前方不断浮现,绽放出朵朵鲜红的梅花。
每一朵梅花,都代表着一名受创的敌骑。
炽热的鲜血滚在冰冷的大地之上,激起阵阵的热气。
曹文诏跃马执槊,所向摧败。
槊锋所至,枪矛盾甲无不碎裂,兵卒将校无不披靡!
清军满蒙各旗甲兵,竟无一人可当其一合之敌!
混战之中,一名清军的佐领与数名护军甲骑抢占了一处高坡,周围一众的清骑也默契的向其靠拢而去。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曹文诏仅有三十步。
高坡之上,那清军佐领眼神凶狠,用满语厉声呼喊了一句,跟随在其身侧的数名护军甲骑皆是齐齐下马。
六名护军营甲骑,连带那清军佐领在内同时挽弓搭箭。
七张强弓,七支拇指粗的重箭,俱是指向了就在三十步外正在杀敌之中的曹文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