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元之浑然不惧,“死就死去,老子反正都绝种了,也没了心念,今个死明个死都一样。”
射摩蠕蠕弯腰捡起毡帽,亲手给侯元之戴上,甚至有些谄笑道:“如今的莲川已经很好了,每年都有那么几月是水草丰茂的,希白你忘了我们曾经的苦日子了吗?辟居北垂,寒露之野,逐草随畜,射猎为生,隔以山谷,雍以沙幕……”
射摩蠕蠕的感慨之言未完,就被侯元之打断,“好个屁,就差这三五百里,不一鼓作气,入主关内?你还要休养生息几年?你扪心自问,你还能活几年?我还能活几年?他还能活几年?”
铜山细海大吃一惊,然后怒斥道:“白秃!你真是疯了!”
射摩蠕蠕抬手,堵了铜山细海的装模作样,始终一脸淡然,甚至带有唾面自干,笑道:“希白,消消火,你别看我一直这般老,但再活个三年五年不成问题,十年八年也未可知。”
侯元之虽是个油盐不进的,但见射摩蠕蠕这般没脾性,一时也发作不得。
铜山细海见白羽大君不怒,自己也懒得装模作样地发怒,说道:“我应该是没几年了,但我不急,只要有大君在就好,大君在,北狄这些部众就乱不了。”
岂料这一句话又是点燃了侯元之的怒火,“我疯了?你们是才疯了!”
射摩蠕蠕睨了铜山细海一眼,好一个国师,老奸巨猾,这是见天冷了,拱火来着?
侯元之直指射摩蠕蠕,破口大骂道:“大端朝一百万人的性命在你手里,四大部族三十万兵权被你一手把握,如今委决不下,犹豫不决,天天想着求神问卜,一人扼亢一国,不是疯魔是什么?”
说着侯元之又调转手指,指向自己,问道:“你看我这样子,嘴歪眼斜,鬓白头秃,这样子像神仙吗?我又能生出什么神仙人物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你问我儿子作甚?他能是什么好东西?你只管吃丹求道我不管,都是假的,要死也只死你一个,可你现在荼毒的一朝百姓,祸乱的是一国国运。”
铜山细海默不作声,看他发疯。
射摩蠕蠕还是好言相劝道:“希白,息怒,你这番话,总体来说振聋发聩,但又何苦作践自己呢?你自然是经天纬地之才,是我大端柱石之一,你的意见我得听啊,但奈何这大端又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现在的局势是越来越乱了,谁也不敢说看得清,但是步子还是要走的,你读书多,坏了眼睛,所以不为视障,心里透亮,我眼睛好,却只见云山雾罩。你有你的阔步尘蒙,我有我的缓步泥耕,咱们一道儿走,心还是在一起的,定不是异轨殊途,再说了,路子走岔了,咱再改道就是了。”
侯元之沉默了,显然是被射摩蠕蠕这番顺毛捋给暂时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