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滢可算是找到了话头,话锋一转,笑吟吟道:“怎就拎出朱颖单说啊,他不也是你同窗吗?”
何肆点点头。
曲滢又道:“朱颖有姐姐吗?他比你小得多,许是他没姐姐才没人送的呢?”
何肆摇了摇头,曲滢不知道他的意思是没有还是不清楚。
何肆不说话,两人同行几步,又听曲滢感慨道:“要是他身边有个大人伴着上下学,也不会三天两头挨那些坏胚的欺负了。”
何肆不答。
“有些小孩儿,真是天生坏种,送去学堂矫正矫不了,就该送去班房,”说着,曲滢有些义愤填膺,意有所指道,“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为师不德,何以育人?”
曲滢接何肆下学时赶巧替朱颖解过几次围,屡次见他鼻青脸肿却还和自己插科打诨的模样,心中便生几分不忍。
之后见对谁都不假辞色、落落寡合的何肆居然会对朱颖有些上心,这才擅作主张,名不正言不顺的替朱颖向学塾夫子王思高告了状。
得到结果却叫她气闷不已。
王夫子偏说什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怎地就欺负他不欺负别人?不思己过,反累人为。
还不忘数落朱颖不是什么包羞忍辱、逆来顺受的好娃儿,具体倒不是怪他平日的玩贼,怠慢功课,而是指责他爹是一个屠户,成天杀猪宰羊的,粗鄙且凶恶得很。
曲滢既是听不过,也是感同身受,为何肆鸣不平,一个屠夫的儿子尚且在学堂受到这等冷遇,那一个刽子手的儿子呢?
现在改头换面的朱水生能够事不关己,但以前那被父亲强按着送来求学三年的何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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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肆斜眼看了‘姐姐’一眼,没有说话,管她因何感慨,其中事由,他都不好奇。
……
封丘巷,有福茶肆中。
陈含玉、庾元童二人对坐一张小四仙桌。
碍于两人或英武飒爽或雅懿深醇气势,茶肆之中即便人满为患,这张四仙桌空缺的两面却迟迟不见那不长眼的拼座。
李嗣冲面前摆着一碗热腾腾的烂肉面,毫不顾及形象的吃着,庾元童只是看,没有点什么。
抛头露面的妇人白氏不敢多招呼这二位,庾元童他不认识,李嗣冲这张假面皮却是终生难忘,这位仪銮司头领曾将自己的丈夫捉入诏狱之中,那哪是平头百姓能去的地方?真是险些倾家荡产才侥幸赎回。
李嗣冲扒拉几口面条下肚,抬眼看向面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笑道:“元童,今个这烂肉面码差强人意,可惜二荤铺早上不开,这又是家小茶肆,只有猪下脚,吃不着羊驴狗的,勉强有个七八分味吧,你真不来一碗?”
庾元童只是笑着摇头。
李嗣冲又问道:“陛下不是从来都将你别裤腰带上的吗?今天怎么一个人落单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哦,对了,陛下最近别腰上的换人了,成钟粹宫那位了,好家伙,简直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啊。”
庾元童莞尔一笑,促狭道:“永年,这话我可是会如实回宫禀告的。”
李嗣冲将碗筷一放,“这就没意思了不是?我这不是关心龙体吗,知道他用功,可朱颜白骨,红粉骷髅,都是外道,若真是寻欢作乐还则罢了,太过事功也不好,须知由浅入深,恰恰最难。”
庾元童摇摇头,“和我说这些,不好。”
和他一个太监论道男女姤合之事,虽然不是全然的对牛弹琴,却也终究只能是纸上谈兵,无法躬行。
李嗣冲意味深长道:“可不是鸡同鸭讲嘛,真是难为你了。”
庾元童半点儿不怒,语气依旧温声细语,“知道我为难,可你半点不难为情啊。”
李嗣冲摆了摆手,笑道:“咱兄弟俩,谁跟谁啊,我刚才的话,你不仅要听,还要听进去,还要去陛下面前搬嘴弄舌。”
庾元童笑骂道:“你累不累啊你,这般拐弯抹角的,有什么话自己去说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