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谪仙出手,将李郁和师伯屈正捞出瓮天。
若是他知道陈婮口中的亡夫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三品精熟武人,或许会有些猜测,顺藤摸瓜,还能找公孙先生问个究竟,可惜他不知道。
刚刚还帮何肆说话的吴恏此刻不露辞色,只是淡然道:“你是真的有些自作主张了,还慷他人之慨。”
何肆没有说话,也没有赧颜,只是悬着手臂,握着大辟。
吴恏拍了拍腰间的屈龙,说道:“我有刀。”
何肆认真道:“那是我给我爹的。”
吴恏点了点头,坦荡接过大辟,自言自语道:“也是,他又不是死了。”
一语双关,既是说屈正,也是说何淼。
何肆笑了笑,这个大师伯,其实也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子时刚过,八月十六。
何肆见完昏迷不醒的父亲最后一面,踱步出了四合院,腰佩龙雀大环,去往皇城。
堂而皇之地穿过内城,刘传玉身形出现在何肆身边。大离朝只有项王陈垄项有“无召出藩,佩刀上殿”的殊荣,何肆纵使决意刀不离身,也不会傻到第二次犯禁。
何肆直接解开了龙雀大环,递给刘传玉。
刘传玉不接,只是带着些许歉然道:“眼下局势微妙,陛下觉得暂时还是不宜相见。”
何肆收回龙雀大环,点了点头,关切问道:“刘公公,身体还好吧?”
刘传玉微微摇头,赧颜道:“惭愧,我这个留力最多之人,自然受伤最少。”
何肆却是一脸认真道:“刘公公已经仁至义尽了。”
刘传玉顿了顿,说道:“我明天就要去北狄了。”
“需要我陪着吗?”
何肆想起自己的承诺,也是为了叫自己安心一些,刘公公对自己的帮扶太多,虽然他自言这只是一场“欲取姑予”,可但凡他有所需,自己定当义不容辞。
刘传玉摇摇头,“不用,这次是私事。”
何肆略松心弦,他问心有愧,因为他只是问,却是暂时没有办法兑现诺言。
也不追问刘公公此行为何,只是由衷祝愿道:“刘公公一路顺风。”
刘传玉点头致意,说道:“等我回来再来看你。”
何肆颔首。
刘传玉忽然问道:“想学完整的《二十三甲赓续法》吗?放心,已经和陛下打过招呼了,教你不逾规矩的。”
何肆顿时摇头如拨浪鼓,“别,刘公公,这不吉利,咱不整这一出啊。”
刘传玉轻笑一声,倒是忘了他还是个迷信的小子,忽然觉得他有些可爱,更多是可怜,不自觉抬起了右手,悬空,又是僵住。
何肆见状,直接对他打恭、俯首。
刘传玉笑容愈加温和,当即放下右手,又是抬起左手,用这只原本就长在身上的手掌轻轻抚摸何肆的头颅。
何肆低头,听到他温润的声音,“辛苦了。”
何肆只是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我真有好好读书。”
似乎只有这件事情,他做到了,没有叫人失望。
刘传玉老怀甚慰,轻声道:“看出来了……所以真的很不容易。”
何肆满脸羞愧道:“其实得来全不费工夫的。”
刘传玉闻言,面色微冷,难得有些严肃,“这是屁话。”
何肆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老者,只听他又恢复了和煦的面容,认真肯定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谁也没有资格妄自菲薄,自轻自贱。”
何肆心头一暖,轻声道:“省得的。”
刘传玉又问道:“咱们走走去?”
何肆摇头,“不了,还有想见的人。”
刘传玉也不多问,只是点头,说道:“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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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肆也是点头答应道:“我会的,刘公公也一样。”
两人各自转身,背道而行。
刘传玉忽然道:“惜君青云器。”
何肆直接回道:“努力加餐饭。”
后背相对的两人皆是会心一笑。
刘传玉和李嗣冲不一样,他放心何肆。
何肆脚程很快,不过太多时候便来到了隔壁的太平县。
定远镖局大门敞开,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
不是老赵告知的去处,而是仪銮司探来了地址。
这家镖局规模略逊于江南的杨氏镖局,但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倒是一份不薄的家底了。
只可惜,这定远镖局若是只有许定波这样的未入品充门面,别说经营,就算是维系招牌不倒都是尤为艰难的。
常年走南闯北刀口舔血的镖师比寻常百姓更需玩乐消遣,遇到这等不犯夜的中秋佳节,自然不会宅在镖局,各自出门找乐子去。
何肆没有叩门,直接绕过影壁,走入院中。
老管家后知后觉,看到有陌生人走入,快步上前招呼,开门做生意,见到生人,哪管时辰不对,只有笑脸相迎,招揽生意。
何肆对着老管家微微颔首,说道:“在下朱水生,敢问老丈,杨氏镖局的少东家杨宝丹可是住在此处?”
老管家点了点头,恭敬开口道:“斗胆一问,朱少侠与杨少东家是何关系?”
何肆沉默了,不知如何回答,其实他也无须多问,自己现在的伏矢魄,被兰芝的灵蕴滋养,同时得到肉身反哺,已经能将周回十数丈纤毫毕现,明察秋毫。
杨宝丹此刻坐在定远镖局的小院中,呆傻傻抬头望月,和之前的何肆一样,不过比他更失魂落魄罢了。
何肆对着老管家说了声抱歉,直接越过他往二门走,虽然时间还有些,但他不想多费口舌。
老管家也不是欲要阻拦,就是想跟上何肆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