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则是伸手轻柔拨开何三水,说道:“爹,你别出手,就在一旁给我掠阵就好。”
他细细想来,这么多年,好像从没看到过父亲与人动过手,更别说动刀了,作为一个本本分分的刽子手,街坊邻里往来不多,也没有特别的仇隙。
师爷要是借了父亲一刀,好像的确也没有刀光一闪,还归这天地的机会。
何三水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何肆心念一动,再聋聩的耳朵也听到了千锤打锣的声响起,看似血手狂舞,杂乱无章,其实演戏规程,一丝不苟。
无数血手涌向高坐的城隍爷泥塑身,趋之若鹜之态,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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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城隍爷的泥塑打碎了再说,叫那脱胎出来的东西变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但见血手一一破碎,以卵击石,好似泥塑淌血,实际却安于盘石,雷打不动。
一旁脱胎而出的城隍爷不为所动,只是陈述事实道:“蚍蜉撼树。”
何肆则是讥讽道:“你妈小时候教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我看你是一肚子矢气没处撒?说话跟兜着屁似的。”
城隍爷语气淡然道:“你这嘴有点臭了。”
何肆却是忽然带着几分语重心长,解释道:“其实我从前不喜欢骂人的,骂人也从不骂娘,因为真这样做了,会显得我很没教养,而且也不一定骂得过别人,我是有娘生有爹养的,连带他们不好,曾经的我不学无术,草包一个,心里虽有判断,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感觉也不太好。所以那时候,我总是沉默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后来我读了些书,渐渐明白了些道理。都是很浅显的,譬如,你这类存在,是讲不通道理的,也不值得我好言相向,好在我悔悟得早,我有教养也只是我的事情,不该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有些人,该骂的时候还是得骂。”
城隍爷不怒反笑,说道:“年纪不大,心眼不小,你是想拖延时间,等外头发现?那你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我倒是无所谓,你可以继续拖,反正你这种土着,在我眼里不过朝生夕死的蜉蝣,只会计较这弹指得失。”
何肆的心中所想被城隍爷一语道破,忽然心悸,旋即一脸焦急,又好似幡然醒悟,厌弃自己现在的心境。
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但他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把自己摆在待救的处地?
觉得只要自己拖延时间,就能等来支援?
他忽略了那些对自己施以援手之人,本身也是以身涉险,他们就该彼此依仗,相与为一。
何肆心中忽然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外头的兰芝不会已经动手了吧?
项叔和刘传玉都是三品,一个对她有所怀疑,一个已经知道了她是假货,应该足够叫她忌惮的。
坏了,师伯屈正一人离开了,他现在重伤在身,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城隍爷看着何肆的神情变化,眼里流露一丝运筹帷幄的快意。
心是思之官,眼是心之窗。
好在现在的何肆,没有心,也没有眼。
却不知谁人张机设陷?谁人堕其计中?
何肆忽然扭头,对着何三水大喝一声,“爹,帮我劈开这城隍殿的大门。”
何三水闻言愣了愣,也是大声回应道:“你都劈不开,我怎么行?”
何肆却是一脸笃定,“你行的!”
何肆相信师爷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他说老爹学到了他五成本事,老爹就一定不是个绣花枕头。
最起码,师爷肯定也借了一道刀意给他。
听何肆如是说,何三水也再不疑有他,直接抽出腰间屈龙。
他可不如何肆这般心思繁复,更不会考虑用什么刀法,信手拈来一式连屠蛟党。
同时,何肆双手持握龙雀大环,高高跃起,砸入血手稠林之中,如蛟龙得水,城隍爷泥塑身上流淌的血污瞬间化成缧绁,束手缚脚。
一旁城隍老爷当机立断,看似伸手去阻拦何肆,却被何肆快他一步伸出百手千手,与其对拳。
何肆的拳法造诣不高,但是老赵的拳法,藏巧于拙,大巧若拙,模仿个形似不难。
何肆一刀落下,将高坐的城隍爷泥塑身的脑袋劈烂。
可是那一头的何三水刚转身,城隍爷已经早一步出现在何三水身后。
看着何三水由背对变成正对,再是看不见。
因为一朵血色莲花悄然又迅速地从何三水脚下绽放,将其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