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耸耸肩,故作轻松道:“爹你这就有些贪心了啊,师爷的本事可太大了,能学两三分都足够受益终身了。”
何三水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难得嚅嗫,甚至带着几分幽怨,“你师爷他骗我,他早说我已经学到一半他的本事了,以后一定是几个徒弟里最有出息的,可我后来想想,可能是我实在不成器,叫他失望了,也可能他说的只是刽子手杀头的本事吧……”
何肆闻言,却是略微心惊,以师爷的脾气,可不像是会说俏皮话的啊,他又忽然想到,师爷既然都借了一刀刀意给自己了,难道会不借刀给他的徒弟,自己的老爹吗?
何三水则是说着说着,双眼渐渐通红,居然带着几分哀求,“儿啊,爹没本事,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我和你娘都受不了的……”
何肆感觉自己那颗已经不复存在的心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爹,别这么说了,相比之下,我这才是真白发人呢,你看我头发都愁白了,你和娘都春秋鼎盛……”
何肆勉强笑笑,故意打趣道:“听我二姐说,你最近老是叫她去打酱油,我该不会是要有弟弟妹妹了吧?”
何三水却是拧巴着一张老脸,饶是何肆都这般没大没小了,他也没有一点往日的火爆脾性显露。
何肆敛起笑容,安慰的话实在苍白无力,自己尚且不信,谈何自欺欺人?
不如认真些,何肆说道:“爹,冰不措不寒,胆不试不苦,我远比你知道自己惹了多么恐怖的存在,度过这劫可能很难,我完全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下去,但是保证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求活,因为我还盼着和我姐,和宝丹成婚,还要给你俩养老,还要你和娘抱上孙子孙女……我想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不想做的事情现在只有一样,就是我不想死,我已经成功活下来一次了,虽然代价有些凄惨,你也看到了,但至少证明,天老爷并不是绝对的高高在上,更不是言定生死,无可违抗的存在,就算千难万险,只要不拖累你们,我都只当成是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罢了。”
何肆的肺腑之言,掷地有声,没有一丝动摇,何三水听着,身子又是猛地颤了颤,何肆反握住父亲的胳膊,一时分不清是他扶着儿子,还是何肆扶着父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何肆知道,自己这个平日不苟言笑,一脸凶相的父亲,可没他表现出来得那般刚强。
两人来到最里头的城隍殿前,庙内正殿名为大威灵祠,供奉京都城隍庙神,再往后的寝祠大殿有抱厦三间,其中一间,就是供奉刽子手的各类屠刀。
城隍爷殿上挂有“纲纪严明”“护国庇民”“发扬正气”三重大匾。
两边则是“善行到此心无愧,恶过吾门胆自寒”的楹联。
皆皇上御书,是太上皇陈符生的笔墨。
父子俩步入殿中,城隍庙外头热闹,里头却是不见人迹,连香烛味都淡薄得很,想来这位歆享香烟和牲祭的城隍金身,应该是吃了一段时间的清灰冷灶了。
人急烧香,狗急跳墙。既见城隍,为何不拜?
何三水就要拉着何肆行礼。
何肆遂了他的心意。
我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信什么?
毕竟昨天还在蝙蝠寺拜药师佛呢,今天就来城隍庙拜城隍爷了。
他好像一个什么都信,本身却又什么都不信,或者谁灵信谁的小人,首鼠两端,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