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元之却是直白问道:“那你还能活十年吗?”
铜山细海摇摇头,“我都七十八了,再活十年,老而不死,那不就成贼了?”
侯元之呵呵一笑,“咱不就是贼吗?只不过我们所图甚大,窥窃中土神器而已,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铜山细海微微一笑,纠正道:“我们不是贼,是强盗。”
侯元之自然知道其中的机趣。
离朝入主中原之后,也是背负了上百年的“入室盗”之名。
史家据事直书,一字不改。
有臣下献策不妨来一记燔书坑史,结果被谏臣讥笑一句,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侯元之闻言这才有些笑意,说道:“你倒是想得通透。”
铜山细海摇头道:“哪什么万世之基?什么身前生后名?都是假的,人活一世,只争朝夕,世上没有百代的王朝,也没有风评一边好的人物,史家有笔如刀,咱们死后,不过是任其刻画的泥塑木雕了,若能毁誉参半已经是饶天之幸了。”
侯元之叹息道:“你可不能早死啊,你死了,大君或者未来的大君还能指望谁去?”
铜山细海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股肱之臣,只是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们算什么?不过是过客而已,投石逝水溅起的微末水花罢了。”
侯元之这才回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这个国师大人模样甚是滑稽,他双脚挽起裤腿,手里提着一个竹篓,衣衫都是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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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元之微微错愕,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铜山细海提了提手中竹篓,笑道:“浑水摸鱼啊。”
侯希白并不遂他心意追问,不屑道:“神神叨叨。”
铜山细海却是问道:“你那个随母姓的儿子王匪呢?”
侯元之的儿子王匪,如今就咱钦天监中,担任一个小小的未入流从九品漏刻博士,掌定时、换时、报更、警晨昏。大朝贺时,充报唱官之责。
侯元之摇摇头,“不知道。”
谈及老友独子,铜山细海也是不能免俗地客套夸赞道:“有匪君子,如琢如磨,倒是个好名字。”
只是这父子俩的关系并不好,谈不上什么父慈子孝,自己与侯元之相识多年,却也不过见过他儿子两次。
王翡不知从何处笑着走出,对着铜山细海说道:“国师大人,您弄错了,我这个翡是珍珠翡翠的翡,可不是匪石匪席的匪。”(见第一卷,第一百六十三章节 祭剑千里)
侯元之闻言眉头微皱,更正道:“是文采斐然的斐。”
王翡不以为意,拱手作揖道:“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他不改就是了。
王翡又是对着铜山细海随意行礼,“见过国师。”
铜山细海盯着王翡细看,没有说话,许久,他忽然郑重地作揖行礼,说道:“铜山细海真是有眼不识真仙。”
早一月前,也就在此处钦天监,铜山细海陪同大君射摩蠕蠕将一枚金贵的神仙钱“瞻云钱”投入那口黄金大瓮中。
当时以水神敕令,叫大瓮浑浊暂时退去,如同拨云见日。
并非只是叫射摩蠕蠕开眼,也叫自己开眼。
其中一尾灰黄交织的鲫鱼,身形好似虚幻,只有鳞片是淡淡的魄力金色。
铜山细海称呼它为变数。
而那条恹恹的鲫鱼其实并不自由,被一条手腕粗的暗金色似蛇似鳝之物盘踞其中,只能悬停水中,不得游弋。
那条蛇鳝,好像似曾相识,铜山细海也是因为侯希白置气之下来了钦天监当监正才误打误撞,茅塞顿开。
他想起自己只有数面之缘的侯希白的儿子王翡。
原来他就是那位深藏不露的谪仙人。
侯元之自然也知道这世上有谪仙人,更是亲眼见过,他看着和自己并不相熟的儿子,他是自己年轻之时和折江一条江山船上的奴籍女子所生。
当初自己刚刚得了孝廉之位,便与那贱户女子断了联系,连她肚里的孩子也未曾在意。
想来这么多年,自己似乎和他无甚交集,得知自己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