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是屋的胆,所以没人住的房子容易塌,何家老宅就是间普普通通的土坯房,没有围墙,只有三间地基。
因为何三水在京城任职刽子的原因,一家人常年不返乡,这间老屋倒是被没人侵占去,大抵是刽子手的凶戾和晦气吧。
老屋门上挂着形同虚设的门锁,早就锈烂了,何肆随手扯断铜锁,在自家蛛丝煤尾的老宅中住了一夜。
这一次是真的入了好眠。
之前何肆一路回京,除了江底斗龙那一次重伤,被朱家那四品老朱贼摘红丸那一次半昏半睡,还有与杨宝丹水乳交融的那一夜得到馈赠,其他时候,何肆都是有庙住庙,有店投店,露天席地也有,他都是摆出锄镢头的架子假寐,或者在盘膝而坐,手握大辟,摆出一个自讨苦吃的架势,即便身心俱疲,也强撑住不睡,既是担心遇到什么避之不及的突发凶险,又是害怕恶堕降临。
好在吞贼魄化血后再无五劳七伤,否则铁打的人这般祸祸也早该变成死人了。
即便后来得到明妃相的馈赠的皮囊已经焕发生机,暂时不为恶堕所困,又有仪銮司一路随同,何肆还是这般坚持不睡,刀不离身,甚至到了齐家之中也不例外,可想而知何肆这一路的谨小慎微。
可在顾安县何家村的一夜,何肆只是手握屈龙,就安然睡去,已经化血的尸犬魄依旧作用自身,伏矢魄也时刻警觉,违背道家睡功姿态的尸睡,却是时时刻刻提防着风吹草动,在安然无事中,何肆睡了个好觉。
何肆做了个梦,梦中他只是眯了几个时辰,然后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似乎是近乡情更怯,何肆心中的焦急,忽然就忘了去隔壁的李家村看一下何花的生父生母,一心只有回家。
京城就在眼前,何肆轻车熟路,回家的脚步越发轻快而迅捷。
中午时分,何肆从姜桂楼进入四楼二洞,经过斩铁楼来到临昌县地面。
甚至忘了怀疑这座永远繁华的京城为何一片死寂。
何肆回到墩叙巷时,发现巷中空无一人,何肆后知后觉,心中忽然就咯噔一下,快步走进自家小屋。
一个身影背对着自己,何肆嘴唇微颤,试探问道:“二姐?”
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缓缓转身。
是何叶,明明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却是透着一股陌生的气息,还有那淡漠的神情。
“你回来啦。”
何肆眉头紧锁,“你是谁?”
“我是你二姐啊。”何叶又摇摇头,“不,我就是你姐,血脉相连的姐姐,何来二姐之说。”
何肆忽然惊觉,想起之前无色界中宗海师傅对他说过的话,“你是谪仙人!”
何叶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我还是你姐,一母同胞的。”
“二姐,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何肆小心翼翼地问道,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何叶看着何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语气终于是带上一丝俏皮,“你是小四啊。”
听到“小四”这个称呼,何肆鼻头忽然一阵酸楚,问道:“爹、娘、大姐呢?”
何叶说道:“不在这里,在家里。”
何肆不解,“这里不就是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