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张婆正躺在床上,静静地数着过去的日子,想着她接生下多少生命,又送走多少生命,而她还活着。
苟怀蕉坐到床边,说出一个生辰八字,请梦张婆帮着掐算掐算。
梦张婆说:“这个八字太硬太硬,要是算出来,会折寿的。这是毒儿的八字。”
苟怀蕉没有再绕多少弯子,说自己虽然不是敲锣打鼓被梦独娶进门来的,但也是梦独事实婚姻的妻子,如今成了梦独的寡妇,她想知道梦独出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梦张婆说:“发生了什么?你问梦家湾别的人不就成了?本来,俺是跟梦守仁两口子说过别把那夜的事儿说出去的,是他们两人嘴上的门儿把得不严,还有他们的儿女也乱说,最后,梦家湾人就什么都知道了,弄得好像是梦独生下来就成了个坏人。”
苟怀蕉说:“俺想听到那些话从你老人家口里亲自说出来,俺才愿意相信。”
梦张婆立时感觉到了苟怀蕉的难缠,叹了口气,道:“唉,那一夜,风紧,雷,电,雨,还有扫把星,什么怪事儿都出来了。听说,还死了一个唱戏的人。别的,没了,没了。唉,梦独生下来,是过了生死关的,不容易哩,谁会想到,小小年纪还是走了呢?”
苟怀蕉说:“俺算梦独的前程,算着算着就算断了,算不下去了。”
梦张婆说:“一个死了的人,还能有什么前程?梦独的生辰八字太怪太硬,俺没给他算过,也从来不敢算。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明知道他死了,还给他算命。给死人算命,也会折寿的。”
苟怀蕉说:“什么折寿不折寿,梦独就是俺的克星。”
“那你咋就跟定了他哩?”
“俺认命。”
“那就怪不着他了。”
苟怀蕉的迷津不仅没有得到指点,心中反生出了更多的困惑,她只起身告辞了,起身走到屋外,因为添了心思,就丢三拉四了。她忽想起她的竹篮忘在了梦张婆的床边,就返身急火火地冲进去,她的高大健硕的身躯刮起一股风,不留神间竟将小饭桌上的煤油灯刮灭了,那股风还刮到了梦张婆的额头上,梦张婆感到了一瞬冷飕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