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赌运很好哦，我们要不要赌点什么？”

“你要赌什么？”

“如果你赢了，你公交车的费用就我包了吧。”江枫带着些许开玩笑的语气。

“那你赢了呢？”

“嗯......”江枫想了一秒，然后开口，“早餐......还是吃一下吧，虽然给你了就是任你处置了，但是看到自己做的早餐出现在垃圾桶里，我还挺不是滋味的，太浪费粮食了......”

听到这些话，沈清月瞪大眼眸，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就当她想说些什么解释的时候，江枫已经站起身来，看着即将到站的公交，露出笑颜：

“看来我赢了，我说过吧？我的赌运很好哦。”

沈清月和江枫上了车，江枫坐在了后座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沈清月则是坐到了他的旁边。

江枫给手机插上耳机，然后将头靠在窗边：

“不好意思，沈小......沈清月，我可能得睡一会，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不要吵醒我......”

沈清月就看着少年说完这些话后，默默的闭上眼，从放学到现在，少年终于把自己从这个世界抽离了出来，获得了片刻休息。

沈清月看着少年，觉得这一幕有些莫名的熟悉感，然而实际上，沈清月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坐公交车。

以至于根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有零钱，最后还是江枫给她刷了公交卡。

当然，这也是这辈子沈清月第一次让别人给她出钱。

公交车缓缓前进着，沈清月看着窗外的景色，如此的单调，让人感觉在不断重复，配合着城市的霓虹，沈清月竟也萌发起了丝丝睡意。

在沈清月自己还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她已经靠在江枫的肩上，进入了梦乡。

......

“沈清月......沈清月......”

朦胧中，沈清月感觉到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就在最后一声充满实感的叫声后，沈清月睁开了眼睛。

少年俊俏的面庞出现在沈清月的视野中，让沈清月不禁一愣。过了几秒，沈清月反应过来，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都是靠在了哪里，脸颊不自觉的泛起了一阵樱红。

“我们快到了。”江枫没有理会沈清月的反应，只是开口道。

接下来，江枫带着沈清月下车，走进医院，沈清月一路跟着江枫，周围的一切气氛，让沈清月的内心开始有了阵阵的不安之感。

随着江枫坐上电梯，楼层不断升高，沈清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直到两人站在了那道玻璃前，沈清月眼眸瞪大，怔怔失神。

在玻璃的另一面，一个男人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一旁的心脏监测仪还在发出微弱的滴滴声，让人知道这个男人还活着。

江枫看着病床上的父亲，眼眸晦暗不明，他叹了口气，然后问向刚出来的医生：

“刘医生，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但是......还是和以前一样......”

“......”江枫听到这些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医生看着江枫，心生同情，作为主治医生，江枫这段时间都经历什么他都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然后拍拍江枫的肩：

“小江啊，我作为一个医生或许不该这么说，但是......你父亲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也只是......唉......总之，你自己一定要注意身体，多为自己想想，多为你剩下的家人想想......”

对于这些话，江枫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抹让人心疼的苦笑：

“谢谢，我现在，可以进去说几句话了吗？”

“可以......”刘医生叹了口气，然后点头。

于是，江枫走进了病房，坐到了父亲的病床旁，看着床上的父亲，开始说些什么。

沈清月透过玻璃看着一切，紧蹙着眉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窒息感。

江枫的身上到底背负了多少，现在沈清月终于看清了一些。

刘医生这时候才看到沈清月，有些疑惑：

“你是......”

沈清月愣了一下，思考了片刻，然后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我是江枫的女朋友。”

“哦~”刘医生恍然大悟，但紧接着又心疼起来。

小江这么好的人，肯定还没有把这个情况告诉女朋友吧，现在这样，也不知道......

“请问一下，这个病人......情况怎么样了？”出乎刘医生预料的是，沈清月居然关心的问了起来。

于是，刘医生开始耐心地给沈清月讲起了具体情况：

小主，

“小江的父母出了车祸，母亲当场就失血过多身亡，而父亲虽然没死，但是......他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家里现在就剩他和妹妹两个人了，其实本来这种情况，我们其实都心知肚明，最好情况也就是吊着一口气，一辈子植物人，而且中间还要高昂的治疗费用。”

“就差不多一个月前，病人情况突然恶化，中间做化疗啊，检查什么的，手术费用高的不像话，那时候我就劝他该放弃了，只是没想到他那时候居然不知道从哪里交出了这么多钱，最后，手术还是做了，但情况还是一样......”

听到这，沈清月脸色微微凝滞，一个月前，正是江枫和沈清月成为协议情侣的时间，那时候沈清月确实提前支付给了江枫一笔巨款。

她本以为，这笔钱足够江枫用个许久了，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些钱被一分不剩的投入了这个无底洞。

现在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江枫为了钱，连协议男友这种毫无尊严的事也能做出来了。

沈清月这时候心里有些难受，这一个月来，作为沈清月明面上的男朋友，江枫不知道背地里受到了多少恶意和鄙夷，就连沈清月自己，也没有把江枫当一回事。

亲手做的早餐随手就丢掉，江枫为了凸显两人关系，日常聊天，沈清月也爱答不理，以至于甚至有人觉得江枫不过是一条舔狗而已。

但这些，江枫从来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只是继续按部就班的送早餐，聊天......

沈清月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过分的事。

刘医生看到沈清月紧蹙的眉头，开口道：

“你可千万不要因为小江家这个情况就跟他......唉，小江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男孩子，有责任有担当，人也温柔有礼貌，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有点多了，刘医生挠挠头，然后说：

“说得有点多了，总之......我先走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刘医生，我会的......”沈清月看着刘医生，露出了笑容。

刘医生走后，沈清月又看起玻璃那头的江枫，江枫脸色含笑，但从眉眼间，沈清月还是能看出他的疲累。

刚刚在车上的时间，其实完全不够一顿睡眠，沈清月甚至有一种越睡越困的感觉，对于江枫就更是如此了。

沈清月甚至在想，江枫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沈清月就这么看着江枫，慢慢的看入了迷，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江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说到最后终于如释重负，站起身子，慢慢走出了病房。

看到沈清月时，江枫愣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淡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沈清月看着江枫：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呢？”

江枫听后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这跟你没有关系，我没必要让你知道。”

“可你需要钱吧！”沈清月突然激动起来，“要是能让我帮忙，说不定就有机会有更好的医疗条件，说不定——”

但江枫只是摇头，打断了沈清月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有这一种说不出的疲劳：

“我爸情况到底怎么样，我其实比谁都清楚，老实说，其实本来上次他情况恶化我就想过放弃了，但是或许是天意，你这时候居然跟我谈起了协议男友的生意，我其实很清楚啊，就算有那么多钱我也救不了他，但是，我想试一试，至少未来不会突然悔恨，是不是如果当时选择这条路就能更好......”

“所以，沈清月，我其实很感谢你，没有那笔钱，我或许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现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清月看着这样的江枫，心里一阵酸楚，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像江枫一样遇到这种情况，她还能不能做到像江枫这样。

“先坐吧。”沈清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江枫没有拒绝，在沈清月身边坐下，然后，又开口道：

“你真的不打算走吗？我接下来基本就一直待在这里了......”

沈清月眼眸一转，缓缓开口：

“我就想呆在这里。”

江枫看了一眼沈清月的表情，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好吧。”

午夜，灯光昏暗，只有少年和少女坐在椅子上相靠，听着耳旁不断传来的微弱的滴滴声，沈清月出声打破了沉默：

“江枫，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枫愣了一下，但很快答道：

“是个很称职的父亲，对妻子好，对孩子好，在他的身边，我总能感受到一股温暖。”

沈清月听着，眼眸不禁有些黯淡：

“真羡慕......”

江枫看了一眼沈清月，然后说道：

“那你呢，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枫的话似乎正中沈清月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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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接下来，沈清月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的把对自己父亲的抱怨全部倾泻了出来，而江枫只是全程聆听，静静的看着沈清月发泄。

当一切终于说尽，江枫看着天花板，嘴角却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他缓缓开口：

“但是，沈清月，你的父亲或许没有你说的那么冷血和混蛋，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沈清月有些不善的看向江枫：

“你什么意思？”

江枫只是继续开口：

“当然，他的做法太过偏激，不可接受，但是，当自己深爱的妻子去世，看着妻子唯一剩下的血脉，作为一个父亲，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女儿？”

“为此，他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你，你从小就有着最优质的资源，从来不用为钱，为生活发愁，但是他又极度担心你的安全，以至于只能在你的身边安插自己的人，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保护你。”

“当然，还是那句话，这种方式是极端偏激的，但我想说的是，这并不能否定你父亲对你的爱，像我的父亲，其实也做过一些蠢事，但是现在到了这个阶段，以前再多的事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我甚至会怀念那些时光，沈清月，不要因为缺少沟通，而恨你父亲一辈子，不然就像现在，有再多的话想说，可能都说不出口了......”

沈清月听着，慢慢怔了神，有些犹豫的看了看玻璃的另一头，又看看江枫。

江枫则是继续说道：

“虽然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但人总是傻到失去才知道珍惜，所以，沈清月，我还是希望你能跟你父亲好好的谈一次，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想法，否则，最后可能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清月听着，心绪瞬间沉重起来，江枫所说的这些东西，沈清月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其实很简单，沈清月并不是她的父亲，不能理解身在那个位置，父亲到底在想些什么，周围也没有人能这样告诉她。

但江枫从出生到如今所经历的一切远远超乎沈清月的想象，也超乎其他同龄人的想象，只有他能以如此的角度给沈清月建议。

昏暗的灯光下，沈清月眼神晦暗不明，她和江枫身上都披着一层薄毯，两人紧靠在一起。

沈清月这时突然身子一斜，把头靠在了江枫的肩膀。

江枫刚反应过来，但沈清月已经开口：

“对不起......让我靠一会吧......你现在还是我男朋友吧？”

听到这话，江枫看了一眼沈清月，美眸中带着闪闪的泪光，于是，江枫也是宠溺一笑：

“是......”

那天晚上，沈清月出乎意料的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父亲突然在一天晚上突然出现，与自己大谈了一场。

但也是在那个梦里，江枫的父亲去世了，而沈清月却发现，她再也看不见江枫了，看着江枫的背影，无论自己怎么追赶，却永远追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