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不去。”冯思远绝望道。
“你以为虫洞是什么?”
“啊!”冯思远惊的跳了起来,一脚踩入胃囊黏膜组织,脚下顿时泚出两汪血水。
“喂,轻一点,卧佛寺一场大戏,周密没讲给你听?”马教授打了个响嗝,顿时酸水汹涌。“我胃不好。”冯思远用十指死死抠住胃壁,以防被汹涌的胃酸冲倒。
“马教授,莫非您就是虫洞?”冯思远恍然大悟道。很久得不到回应。“喂,干什么呢?带上我,别把我扔这儿。”冯思远急出一身冷汗。
“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马建设那来自冰河纪的嗓音又冒了出来。“遇到个熟人。”他说。“逻辑不能自恰呀?按说,这条路上只有暗物质的存在。难道,我证实了量子纠缠?”
虫洞打了个寒颤,全身的囔囔肉一阵发紧,令冯思远寒意顿生。眼前飘过一串唢呐声,却是点绛唇的调儿,有那么股子披头士地下酒吧的潮味儿。黑暗中,一对儿褐色瞳孔跟在后面,与前面的唢呐声如影相随。
“想去寒武纪,行得通吗?”
“这是通向未来世界的单行道。”
“未来?”
“嬴政扫六合,顿生厌世之心,于琅琊刻石后,遂率徐福及童男女遁形而去。你在舢板上和赵高一同亲眼所见的呀。”
冯思远似乎明白了什么。
“莫非,当下我在秦朝?”他不敢相信,用手摸了摸颌下,果然有几缕长髯。他终于茅塞顿开。秦朝,他是嬴政及二世胡亥的丞相,他是那个李斯。
“去哪里?相信你会有正确的选择,毕竟这虫洞偏门出口的数量也是有限制的,而终点的出口就一个,就在瞎子娃的影箱下。当然,你也可来个简单穿越,直接跨入皇峪,跳入小学校的操场,去瞧赵德娃大师的皮影戏,过过瘾。”
“难怪方才滚地雷飘然而过,”冯思远思忖,“只是那一对儿眸子,也绝非陌路之人。”
他有了自己的判断。
“去东晋,会会那琅琊王氏,看看《兰亭序》后面的底细。”冯思远决然道。喜鹊姑娘一身兰白碎花的连衣裙,俏皮地坐在影箱上,两腿下垂,两只黑皮鞋小鸟般斗来斗去。
“不愧北大高才啊,”马建设赞道。“出幽门,过胆总管,下到十二指肠的末端,有一暗门隐翳于一片桃花源中,门外边即是东晋。”马建设鬼话连篇,引出几声窃窃的偷笑。
菜青虫停止了蠕动,一身的囊肉就地化成了一滩冰淇淋。热辐射剧烈爆发,满世界发出绝望的丝丝声响,马建设却谈锋更健。
“你酒量咋样?”他问冯思远。
冯思远早已一溜烟地跑出幽门,拐入总胆管,不见了踪影。
“留心,东晋门那边烟云水气,不易发觉,如是错过了是回不了头的,而下个出口就到了结肠,那是个宏伟的大门楼,乃是唐大明宫之含元殿,没有金吾卫手中的鱼形门契是万万开不得宫门的。”马建设扯着嗓子喊道。
“蹦擦擦!蹦擦擦!”兴庆宫公园的沉香亭下,马建设舞兴正酣。哪里有什么菜青虫啊?只见一对对男女蝴蝶舞姿翩翩,兰若柔若无骨般倚在支于她腰际间的臂弯中,荡漾的弧线在转,天、地才是一对绝配的舞伴。马建设像一只高傲的鹅,耿着长脖,旁若无人。他细腰扎背,舞步优雅不逾矩,被道上女伴儿誉为梵婀玲。一堆胡子拉碴的老男人几十年如一日,拥在兴庆湖畔高谈阔论,交换着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世界大事。
“五元一本,《陕西庙会大全》,自己写下的。”何兴的吆喝有气无力,书摊前几只麻雀蹦来蹦去。安倍晴明隔着阿倍仲麻吕纪念碑的长影低声私语。
“托病辞职吧。”白狐之子掐指算道。“若再抛头露面,必有血光之灾。”他撕下一张纸垂甩给首相,阴阳师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只见那纸垂上的盖着鲜红大印:“山上”
纪念碑轻咳一声,开口道:“子孙不肖,为天地会站台,有辱阿倍家门风啊。”一阵哀怨滚滚压将过来,相隔千年的两个阴阳师迅速躲进纪念碑的阴影下。
“扶乩禳灾,占卜算卦。”何兴摇着一本发霉的《谶纬论略》,吆喝起来没完。
周芸在长庆轩的回廊里暗自神伤,弓幺儿讨好道,“不算啥子,就依你喽。”周芸抿嘴白了她男人一眼,“你除了伺候那劳什子蜂,还会啥子嘛?”女人言毕闪入廊柱后面,风摆杨柳的腰身紧随而去。一长身白面居士,着一袭青衣,倚靠着朱漆立柱,嘴角叼一根枯黄的狼尾草发出一声冷笑。
绍兴城外的纷纷细雨中,冯思远踉踉跄跄冲入兰亭。趁着酒兴,他拎起一根如椽大笔,对着地上的蚕茧纸一挥而就,只见数尺见方的“鹅”字跃然纸上。
“庐陵公,朕的字比王右军如何?”太宗兴致盎然地端详着自己作品,鼠须笔上的墨汁滴滴答答撒了一地。刘爱多吃力地蹲在地上,手中攥一块抹布左擦右擦,卫建坤献上一盘“八月炸”,却遭一通白眼,“皇上明天不回上海咧,你端这野果上来弄啥?”刘爱多噘嘴道。
牛自发微微欠身道:
“陛下文韬武略、笔走龙蛇。尤其是这飞白,酣畅醇厚、秀逸险劲,犹如悬崖瀑布飞纵,好似流星划过苍穹,实非王右军可比也。”
马优丽笑吟吟打幕后款款转出。
“妾闻谢老将军云林中道,高卧东山,恣意兰亭,潇洒冠魏晋,论雄韬伟略,不输张仪、苏秦,淝水之战牛刀小试,大败前秦十万兵,”马优丽压手行齐眉礼,“咋也好给人戴个二尺半?”她偏着头,眨眨眼发问牛自发。
“臣实话实说,实话实说。”牛自发的脸蛋涨成了两块阴阳合体的何首乌。
“媚娘,快别拿朕的老实人开涮了,看把谢安将军给臊的,魏晋风度全无啊,哈哈哈!”冯思远大笑不止,眼镜儿摔下了山崖。
“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武媚娘突然翻脸道,“陛下你看窗外。”
几个戴着斗笠的影子从窗外掠过。
“麟德殿外那些僵尸可是你家的?”马优丽怒目圆睁,对牛自发切齿道。
“是啊,是啊,这些是住在渡月桥下的河童,本司助他们速速还乡,参加盂兰盆节最后的万灯漂流。”牛自发手执七步断魂草的符节,口念咒语,如一股烟尘般“噗嗤”一声原地隐遁而去。“尔魂尔魂勿需彷徨。急急如律令。起!”神龙潭中,登时升腾起七缕黑烟,在皇峪寺村的上空中缠绵几圈后,如闪电般朝东遁去。
武则天朝着天空喊道:
“牛自发,管好你老婆,再给我下蛊小心着点儿。”
“你瞧你,怎么把他给吓走了,朕好不容易穿越到东晋,众爱卿多方打寻,方才把谢安从临安山的石洞中搬来,朕正要与他畅谈右军,谝谝兰亭呢?”
“和他有啥谝的?兰亭雅集他连半句诗都憋不出来,马尿到是灌了一肚子。不过,他老婆严小鱼那女人到是越来越神了。”
“你呀,就见不得别的女人好。不要把自己跟萧妃,尤其是王太后的关系搞的太僵嘛,治儿是皇上,你多少要给他留些面子呀。”冯思远说着说着,脑袋突然一阵巨疼,啪地裂开了,像八月炸。
“废那劲儿干啥?直接和羲之聊不就完咧。”武媚娘搀起太宗的胳膊摇着。“我跟治儿的关系撩着哩,用你操心,黄花菜都凉咧。”媚娘心底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