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一下,不会吵到你的。”
“这毕竟是藏宝地宗,我又是除师姐外最后一个到的,娘亲知道我又捣蛋,她会拆了我骨头给这翻修的。”
“大师姐若觉得行,点个头就可以。”
“好吗?”
实在怕错过她动作,我瞧得很用心。
没想盯过了头,引起她微抬颌再次投来目光。
不过几息,又作陌生移开了。
我开始拾掇散落又无人理却的手稿。
一张又一张,只觉得无比厚重…
洛漪是誊抄的,必定。
从手生僵硬到信手拈来。
她应和我一样,向来不信这些吃斋念佛求心安的事。
明明可以一剑了断的事情…却自我作捆,自我沦陷。
我即使身为你朋友,我也会心疼啊…
纸张实在太多,天色也越来越晚了…
怀里也抱不下了。
“那里有灯…”
“什么…?”
我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了,忙咳了咳,与人对上道:“什么,你要与我说什么?”
洛漪望着我呆了呆,短暂抬抬眉头。
“有灯的,在楼下。”
“不用不用…用不着。”
黑蒙蒙的,刚刚好。
但我慢吞吞的确影响到洛漪了。
我心有不甘,替她不值。
我离开以后,她是不是也该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这般死寂,有家也不回,做这种毫无意义自我安慰的事情。
她该夺目傲人,活得精彩。
至少不应该比我遇见前更差。
我轻轻蹲下把纸张叠好,再舒展,放轻声音道:“大师姐,原谅我不懂事,这些笔墨在我看来一点用都没有。”
“大师姐又写不进心里,写一万年都是空的。”
“以我过来人的经验。”我作笑:“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除了生与死的距离无法抹杀,当你直面那个人的时候,你总会发现他的不好与不如意,也许那时挑剔点,分开的理由就充分了。”
裴晁珉,不值得你为他写书。
黑暗中的人默然着,左手抬高慢慢伸近,手心展开了一颗莹亮的珠子,将她清隽的半张脸与探究的目光照亮。
“!”
我条件反射躲光,退后了两三步,直到珠子微弱的光再够攀不到。
心跳被刺激到擂鼓,呼吸也不稳了。
我心虚,又挪步退了一次。
我心底没数,实在不敢在光里看她的眼睛。
更也不敢要她。
我实在不知道,我多走一步会有什么后果。
而洛漪在孤独的光里愣住动作,见我不再靠近也不解释,慢慢合掌要覆手压下。
“大师姐,珠子借我一下可否?”
洛漪静一静,开口:“过来拿。”
“大师姐…”
我还想商量,楼下突然风起紧急摔门,开一声似火枪走火的轰鸣空响。
“小心!”
鼻息间撞入突然翻涌的清冽气息里。
底下人明亮睁大的双眼突然逼仄锋利。
就如,突然脑热发疯跳入春池中,拥入不属于的三月冰水里,浑身发冷,四肢发硬僵沉,被胜雪凉的池水困住拖拽…
被拨动着轻易翻身…沉入池底。
银珠嘣嘣失手掉下。
骨碌骨碌地滚过我躺侧的左脸畔。
微弱的流光照过我头上的脸。
她被我吓到,警惕神色还没切换过来。
即使,此刻她在上,掌握全部。
银珠最终停在我被扣住的手腕脉门处,也就是左眼旁处…
正好,将我之前所藏的,全数暴露。
意识到这一点,我慌忙右偏脑袋。
我可以与她大大方方的,哪怕彻夜长谈推心置腹,可唯独不敢走以前那条老路,与她目光频频再交汇,再多添一笔烂账。
“你怕我?”
洛漪是出于自保。
她见我依旧无话,改扣为握,力度也放松了不少。
我略低头,喉间不觉紧张作咽。
心跳再次喷涌势泵动擂鼓,像是要跳出胸前离开我溃败自逃去。
滚烫的热流也随之涌至脸上。
更危险的是,上面清而微喘的气息又靠近一分。
我提气屏息,火速想对策。
说不怕是假的,之前她怎么折磨我,现在清空记忆一切从头了。
我要想办法让她觉得没有威胁。
更要让她觉得顺心,才是最优解。
“是,我没有灵根的,大师姐。”
这是事实。
“我的生命太薄弱,前段时间眼睛也出了问题,还没适应强光…虽然这些与大师姐无关,但请大师姐理解,我活着并不会…”
“这样吗?”
腕上的手离开,珠子的光芒便熄灭,剩下了一室黑寂。
我惊然,还偏头去确认。
“把手给我。”
在上的洛漪又主动开口。
我拿不准,还是借她的手坐起。
“为什么来这?”
我在低头试探,避着她写的纸,
“我要找东西。”
洛漪语气平静:“找到了吗?”
“…今天太晚了,不打算找了。”
小主,
我松了她的手,去收捡。
洛漪安静旁观,不再进一步发问。
以防她要想什么对我不利的问题,我先夺回主动权:“大师姐来找过我,对吗?”
“你如果不识我,岁虚长老那天应该在住所见过你,有印象吗?”
信息到位,洛漪果然有答:“是。”
“找我做什么呢,是否还记得?如果没有印象不记得了,那我们就作罢。”
洛漪没有立答,短暂沉默。
我当她在回忆,只是将收好的纸张在腿上匀称立齐。
纸张窸窣的声音在可闻的阁间中格外清晰。
我欲放轻动作,洛漪跟答:“雪霄不见了。”
“什,什么?”
“我的佩剑丢了。”
“!”
我吓一跳:“什么时候??”
洛漪自然不知道。
她只是在黑暗中向着我,沉默。
想想,肯定不是狐崽时期丢的,那时的她没法念诀,只会追着大尾巴转圈。
洛漪是剑修,绝不能没有剑!
那么,是什么时候?
“我们,是不是认识?”
心中一记闷雷。
“但是我不记得,一点印象也无。”
“……”
“你叫着我大师姐,可…”
洛漪坐近,精准拿过我手里的纸张。
她在黑暗中视物,仿若没影响。
我呼吸声陡然提高,又压下去混淆道:“大师姐,这些又没有影响,识得的,不识得的,有什么关系呢。”
“人都是要死的,有什么必要呢。”
洛漪听着,只是默默同意:“是…”
你的处世观,当然是。
我要把事情交待清楚才能走得放心:“大师姐你放心,雪霄会回来的。”
“不要把自己关起来,风跹阁里面已经落灰了,师长和师弟师妹都在担心你,那些不识得你好的不必理会。”
而洛漪是唯一一个,凭实力压顶得到嫡系弟子认可的人。
这些再多的诋毁,也拿不走。
可如今,剑丢了,她身世又…
我也不知道如何为她作打算…
“你去了风跹阁?”
“我翻的墙还无人瞧见。你看,你再不回去,你家都要被偷了。”
“……”
我笑:“实在抱歉,我没规矩惯了。”
洛漪静了静,我在黑暗中看清她偏头的轮廓,似乎在想措辞。
过会,她道:“雪霄不用找。”
“为什么?”
“我道心不稳,再难挥出它的剑招。”
我听出她的难过:“拔剑惶然,出剑无力,这对极致的剑道来说,是一种耻辱。”
“我宁肯它断了,或者我断了。”
“所以不必找雪霄回来。”
原来,她有更爱的失去了,才会一点不顾藏宝地宗的脏乱。
换作以前,洛漪不会同我说这些的。
她会轻描淡写的吧。
毕竟我在她眼里弱了那么多,连匹马都不会骑。
“为什么你道心会不稳,因为这些吗?”
我看向她的手稿。
“更糟。”
洛漪完全不避讳,像是对一面无关紧要的镜子,一只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
但我感到,由衷的愉快…
“我不知缘由,不知是何缘故…”
她停了下来,微凑近来确认,带些不可思议:“你在笑?”
“嗯。”我点头,带笑也确认:“和大师姐相处,很愉快。”
却不禁鼻头发酸。
神啊…你知道么,原来我们的关系,从一早就是最佳的距离。
洛漪回应轻声,也是落叶般轻盈的愉悦:“小师妹,我想让你知道一点无关紧要的事。”
“当你看到这些笔墨的时候,我心中突有快感,尤其是你不好受捡它们的时候。”
“……”
我失了笑意,傻傻呆滞。
洛漪垂垂眼,左手在我脸侧划过,并不作触碰,作旁撑手动作。
她靠的不近,却足以让我瞧清她的所有表情。
嘴角带有顽劣的笑:“我知道与你无关,可你如果难过失落,我会比胜了长老的剑招更开心。”
“……你现在说出来,是想让我骂你变态吗?”
洛漪微愣,释然点头:“可以。”
“……”
“我把握不好,我从来没有这种感受,我或许还会上瘾,但我至少得确认,这些捉弄不会让你对我印象变差。”
“差了会怎样?”我直视她迷茫的眼睛:“好了又会怎样?”
洛漪凝眸,从我左眼顾视右眼,笃定又迟疑道:“我不知道。”
“大师姐,我过两日会离开宗门。”
她颦眉,点头。
“你当如何?”
自然又是一脸懵,不知我说的什么。
我逗弄她不禁笑偏了身,不小心搭到她搁住的手,不留痕迹抽回道:“难道我们大师姐没了我,日子就不会过了吗?”
“其实咱俩一样不良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