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也曾说过,李义山的诗隐僻,读古人的诗词,如果不知道是在什么时间,因为什么事情,写给什么人,当然就会读不懂。
何况李义山的诗,大多都以《无题》为名,后人就更看不懂了。
就算是对李商隐的生平非常熟悉的人,有些诗词也读不懂。
比如《夜雨寄北》一首,有人说是写给妻子的诗,有人说是悼亡诗,也有人说是写给友人的,既没有确切的时间(848到851年之间),也没有确切的人物,理解上就有争议。
那些《无题》诗就更难解了,可以是爱情,可以是友情,还可以是感慨人生际遇。
看看人家诗仙李白起的诗名,《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
这才是一个正经的诗人该起的诗名,后人一看就知道写的是什么意思。
李商隐的诗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突出一个“隐”字。
纵观黛玉在红楼中写过的十二首诗词,既有清新明快之作,也有缠绵悲戚之语,和李商隐写诗的风格非常相似?。
两人都有寄人篱下的身世,都具缠绵悱恻的才情,都讴歌爱的深情和真挚,可以说是同病相怜。
那是否意味着,黛玉说她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就说的是假话呢?
纵观整部红楼,黛玉就没说过一句谎话,她宁可不说,也不说假话。
就算是原文中初见贾宝玉时,黛玉说“不曾读书,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也不是谎话,而是按照贾府风格的谦逊回答。
贾母说三春“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三春是这样的水平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是样样精通吗?
贾母说三春认得两个字,黛玉说自己认得几个字,这是按照荣国府的标准,换算后对等的回答。
几个字比两个字还要多一点,都不算谦逊了。
黛玉之美,不是美在“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的面容上,也不是美在“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姿态上。
而是美在品行高洁、性情率真、不说假话、不阿谀奉承、不摧眉折腰事权贵。
虽然也有缺点,但这样直率而坦诚的女子,难道不美吗?
黛玉的坦诚和史湘云有区别,史湘云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黛玉是不想说什么就不说什么。
她难道不知道阿谀奉承会对她更有利吗?
她难道不知道讨好贾母可以改变她的处境吗?
她只当贾母是她姥姥,而不是荣国府的权力中枢。
贾母说“只有两个玉儿可恶”,可大概也只有这两个玉儿当她是纯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