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后之死

最梦 694 字 2个月前

安泰十七年十月,炙烤了大地数月的太阳被风吹得越来越远,中原大地迎来了久违的凉意。凉州道一场大雨,结束了近一年的大旱,也如同一剂甘霖,滋润了皇帝心头蒸腾的火焰。

大胥第七帝周遂,这位勤勉的君王端坐于龙枢案后,两边伫立朝中众位重臣。此时仅过了双星之兆不足两月,后宫接连传出喜讯。先是齐皇后怀上龙种,不出两日,惠妃王氏结了珠胎,又恰逢天降甘霖解了凉州大旱,人人都认为皇帝精诚感动上天,故而降下福瑞。于是隔天早朝,皇帝便宣布改元天授,同时大赦天下。

于是天授二年六月,王惠妃诞下大皇子周康。七月,齐皇后诞下二皇子周同。至此,四十多岁的皇帝有了继承者,这座屹立了一百多年的王朝有了接班人。只是任谁也想不到,这对砥砺而来的逐月双星,这对被寄予厚望的帝国双璧,迎接他们的却是盛世之后的大乱。历史的时光滚滚而来,裹挟着所有愿意不愿意的人们顺着时间长河奔腾而去。

……

一个帝国的强大之处体现在哪里?恐怕没人比中书令苏仪更清楚了。苏仪字子布,陇右人士,天和十四年一甲进士。这位五十七岁的老臣前后历经了三位皇帝,新帝上位三年一跃成为了中书令,内阁首辅大臣。于是乎,这位浸淫了官场三十年的老油条有十一年里都被外人看做是执掌权柄一手遮天的权臣。但是没人比他更清楚,此时此刻面前端坐的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君王有着何等果决的心机和何等凌厉的手段。

每日朝会之后,皇帝总要单独召见首辅大人,外人看来的确荣宠有加,实则时至今日,这位身佝偻的顾命大臣还是汗湿了满头银发。即便颁布了天下之大不韪的政令,天下之人唾骂的也不过是权柄加身的首辅大人。原来强大的帝国就表现在,朝野上下都不过是皇帝的一言堂罢了。

要说世上之事,向来都是得到了什么便会失去些什么。生于帝王之家的皇子,自然而然的也就感受不到什么舐犊情深。这算是六岁的小太子周同第一次用脑袋想出来的大道理。

皇子出生以后,几个月大便会离开生母,交于奶妈抚养,哪怕母亲是皇后,也不过数月间能有一面之缘,就像那个九五之尊的皇帝父亲,也许只知道自己有两个儿子罢了。至于齐皇后,自生下周同后,染下伤病,身子肉眼可见的一天不如一天。好悬撑到了周同五岁那年,满朝文武力谏下,皇帝立嫡子周同为储君。也是这一年,懵懂记事的小太子周同能想起偶尔去给母亲请安的场景,两旁静默的跪着一排宫女太监,自己的母亲始终躺在床上,隔着一层纱帘。小小的太子望不透那层帘子,也记不得母亲的样子,每次只能听见那沙哑而又急切的声音:“来,走近些,让娘看看……”

即便如此,在周同对母亲为数不多的印象里,这种情况也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某个冬日的清晨,一个内官带着清冷的雾气撞开太学殿大门,而后一声凄厉的尖叫:“皇后薨了!”

对于太子周同,或许知道皇后母亲离世代表什么,但对于六岁的小孩子周同,对这个自己没有什么印象的母亲好像也并不伤心。恐怕母亲离世,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便是一天晚上,被皇帝任命为太子太傅的官场老好人苏仪牵着他的手嘱咐道:“今皇后驾崩,陛下虽为明君,但心性喜怒无常。殿下虽然已是太子,然今后处世之道须更加谨小慎微方可,万不可行忤逆之举。”

于是之后头裹素纱一身素服的小太子,在太庙前见到那个一身华服不怒自威的皇帝父亲时才明白,原来自己身染顽疾,总是卧床不起的母亲,仍旧用瘦弱的残躯,为他撑起来一小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