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宪,章直,王厚的建议也令他心动,若佯攻甘凉,攻取兰州之后,必然吸引不少西夏兵马,为泾原,鄜延路进兵创造良机。
官家将信给徐禧看了,徐禧毫不犹豫地道:“陛下此策可行!”
官家道:“你也觉得这般吗?”
“但朕怕分心,一旦熙河路攻兰州,若吸引西夏重兵南下,这边章直又取天都山一线,如何是好?”
徐禧道:“陛下,西贼未必肯倾巢出动与我们争兰州,再说只要能攻下兴灵二州,即便失去了熙州兰州,于我也是划算的!”
官家踱步细想了片刻道:“正是如此。”
当即官家令徐禧立即书写手诏。
手诏如下,事有主次,轻重缓急,朕实知之。但兵争之事,朕属之在于将帅。若能知趋利避害,则朕何需居中预度,此实难矣。
今寄尔等临敌自图择之。苟能奋张威武,鼓励三军之士,径指枭巢,与诸将合力俘执丑类,是为上策。
出甘凉,攻兰州之事,尔等便宜施行。
旨下熙河后,李舜举携种谔奏疏进京。
种谔在奏疏一力鼓吹伐夏在疏言‘夏国无人,秉常小儿,臣往提其臂而来降耳’。
官家见种谔之信大喜,下诏嘉奖,加种谔为环庆路经略副使,赐种谔金带,赐银万两,并在诏中言若破夏,种谔可比之狄青,郭逵之遇。
说白了就是向种谔作出了枢密使承诺。
鄜延路确实为此番征讨的重中之重,开封府,京西京东等畿内精锐禁军全部拨至鄜延路方向,归高遵裕节制,官家又调了西军名将姚麟为环庆路兵马副总管。
种谔,姚麟官名虽在环庆路,却在鄜延路听用,因为官家还是要高遵裕节制一切。
最后官家令李舜举向中书枢密府大臣们禀告鄜延路,泾原路进兵大致方略。
王珪、元绛事先还知道一点点、但冯京、薛向、曾孝宽、章楶直到现在才知晓天子这一次出兵的细节,之前他们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官家从没有找他们商量过。
李舜举进京向二府禀告,大致就是给个通知,尔等知道就行,而不是商量。
官家都如此打算,二府宰执闻此都是很感动,几乎要感激涕零了。官家到了最后这个节骨眼上终于将伐夏方略给我等讲了,实在太令人感动了。
官家又命蔡卞、李舜举至章府向章越单独禀告。
章越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并非名将之姿,论排兵布阵只是三流将领的水平,以往都是依赖王韶,后来则依靠幕僚团及种师道的集体发挥。
他最擅长的只有以势压人一个套路,一旦势均力敌就要寄了。所以章惇,王韶整天对人道,章越是‘拙将,也不是虚言。
对于官家这一次进兵布置,他觉得有些不妥,但哪里不妥,章越又说不出来。但是章直能够‘自作主张’,在官家的决策上相应单独作出佯攻甘凉,攻取兰州的计划,他还是非常赞赏的。
虽说是‘抢戏’,但攻下兰州后,相应的整个熙河路秦凤路防线便完固了,拥有了黄河之险。不用时刻提防西夏重兵渡过黄河,取道兰州南下。
同时也为下一次打凉州,做好了准备。
章越当即回复李舜举言对鄜延路有些担忧,其他则无话。
李舜举回禀官家,官家在战略上不听章越的,在战术上却言听计从,又调了西军另一将门狄青的次子狄咏的三千兵马划入了高遵裕的帐下。
狄咏本是要去泾原路或作为环庆路预备队的,但官家听从章越之言加强在了鄜延路方向上。
于五月之前,官家对攻夏完成了最后布置。
熙河,秦凤路计有将帅李宪、章直、王厚、苗授、李浩等,不计进攻兰州,凉州的布置,四将兵马两万余。
泾原路计有王中正、沈括、种师道、刘昌祚等,七将兵五万余,民役十余万。
鄜延路计有高遵裕、种谔、夏元象、姚麒、狄咏等,一共一十六将,兵计十万,民役逾二十万。
在攻下鸣沙之前,王中正兼管熙河路、秦凤路、泾原路三路兵马,行遣三路文字。
高遵裕则照管环庆路,鄜延路,河东路(麟府路)三路兵马。
三路兵马约定一起会师于兴州城下后,再决定伐夏总节度的人选。
王中正,高遵裕一个宦官,一个外戚居然成为破国之战的两路兵马的最高统帅,也是一桩奇事,而名义上王中正,高遵裕二人由中书,枢密院管制,但实际上直接听令于天子。
在下达进兵诏令之前,天子使出赵家传统艺能对各路将领‘颁下阵图’,规定日后进兵必须一日一奏,前线将领若遇大事,必须向天子请旨。
对此连高遵裕,种谔都是拍手称快,章越当初对于鄜延路一线的邮路还没有铺设好,使得官家对此有点鞭长莫及。
倒是苦了沈括,章直二路兵马。
不过官家直接指挥也有好处,那就是对于钱粮,兵械,中书和枢密院及陕西,河东各路官员都不敢怠慢,简直是不计成本地供给补充,而且办事效率极高。
以往一万石军粮到前线都要拖拖拉拉许久,还要打个三成的折扣,如今看在官家的面子上,通通只要一折,简直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对于各路兵马所缺的战马,车辆一应补齐。
于宋朝而言,变法十年内库里可谓堆积如山。官家自己可谓省吃俭用,衣舍不得穿,龙袍破了内打着补丁再穿,菜舍不得加一道,每日饮食不过三五样小菜,不许御厨上珍肴,并约束宫嫔不许攀比。
天子不事游幸,不修殿宇,对自己可谓抠门到了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