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赵志皋这个钦差是申首辅指定的,林泰来又是申府门客出身,最后又弄出这么一个结论,实在太明目张胆。
于是清流势力弹劾起申首辅,更加卖力气了,感觉再加一把劲,就能把申首辅拉下马。
至于把申首辅拉下马之后如何,暂时也想不好,先干了再说。
但不知为何,赵志皋的奏疏被皇帝留中不发,又引发了朝廷里外的各种揣测。
连申首辅心里也有点麻爪了,本来只要皇帝还支持自己,朝堂风浪再大也不用太过于担心。
但这样把关键奏疏留中不发,又是几个意思?
很多人就猜测,皇帝是不是想借着这件事拿捏申首辅,逼着申首辅在郑氏以及东宫问题上表态?
申首辅感到有点失控,向皇帝询问了一次,皇帝答道:“明日经筵面见廷议。”
于是皇帝又借机把无聊的听课,变成了稍微不那么无聊的开会。
大臣们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挺雀跃的。
为了郑氏封赏的问题君臣争吵以来,皇帝又不上朝,不见大臣了。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总算明天皇帝能出来露个面了。
等到第二日,够资格上殿的大臣齐齐聚在文华殿外,等待皇帝御殿升宝座。
皇帝心思不明,连申首辅都有点忐忑,不知道今天会是什么结果。
大部分大臣构思腹稿,以备皇帝垂询,只有户部尚书王之垣还在见缝插针的发放《林泰来中秋词》。
申时行忍不住问道:“伱就完全不担心?”
王司徒有理有节的答道:“担心又有何用?难道还能后悔退婚?”
这时代悔婚退婚是道德污点,会被政敌抓住攻击的。
旁边礼部尚书沈鲤插话道:“听说林泰来创建更新社,一直缺个正经的盟主,你们二公倒也合适。”
太阳升起的时候,太监传唤群臣上殿觐见。
礼仪之后,宝座上的万历皇帝主动提起说:“前日见了赵志皋的奏疏,其中多有可议之处。”
虽然大家都知道奏疏内容,但这时候还要装不知道。
因为根据流程,奏疏送到皇帝面前后,皇帝还没有把奏疏下发出来,那么外朝大臣理论上不应该知道奏疏内容。
此后又听到万历皇帝吩咐道:“念!”
便有个侍从的中书科舍人捧着赵志皋的奏疏,大声的朗读了一遍。
先前众人虽然对奏疏内容有所了解,但并没有直接看过奏疏,并不知道奏疏全文是什么模样。
这时候听着读了一遍,众人才发现,这奏疏似乎有点跑题。
除了“没有兵变”这个狡辩主题之外,奏疏只用了一小段抨击本该是主角的杨巡抚,剩余的大部分篇幅,却都在大骂巡按御史马永登。
所以这个奏疏详略,让殿内所有大臣都理解不了。
正常人都能明白,马永登并不是最主要的当事人,骂马永登能解决什么问题?
难道骂一个后来救火的马永登,就能让林泰来放火无罪?
只有申首辅心里笃定,这奏疏不是林泰来代笔,就是林泰来指导的。
不是林泰来,谁能搞出这么莫名其妙的笔法?
就像当初林泰来撺掇李如松写的关于寿宫的奏疏,同样莫名其妙,但就是有奇效。
万历皇帝问道:“马永登是谁派出去的?”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赵焕奏道:“关于最重御史职差,皆由都宪会商而后派遣,巡按马永登由左都御史辛自修提名。”
这下辛自修不出面不行了,也出列奏道:“赵志皋奏疏所言皆一面之词也,多有颠倒黑白之处。
何况兵变事由原本与马永登无关,但奏疏中大量指摘马永登,未免有避重就轻之嫌。”
万历皇帝冷笑道:“也许扬州本就没有兵变,但是有了马永登,才有了兵变。”
辛自修大惊失色,下意识的说:“陛下何出此言?未免令做事的臣子寒心。”
万历皇帝很刻薄的说:“马永登做了什么事情?强攻不成反被捉?”
大臣都没明白,为何区区一封“颠倒黑白”的奏疏,就让皇帝产生了如此鲜明的好恶?
如果这么随便就能让皇帝讨厌谁,那其他人还玩个屁!
辛自修的话被堵死了,礼部尚书沈鲤便问道:“马永登究竟有何过错,斗胆请陛下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