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注意别被店长抓到了。”
周初帆戴上手套准备做咖啡时,赫然发现袖口处的毛衣一角——灰蓝色毛线从工作服的袖口深处探出头,就像一段欲言又止的旧事。
他熟练地完成了咖啡,这杯咖啡他练习了好久,终于才在前几天得到了赵老师的认可。
他端着咖啡来到了林然面前:“尝一尝,这次应该不苦了。”
他继续说道:“按照你的习惯,多给你放了一份糖。”
林然微笑着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后点点头:“嗯!确实!”随后他微微前倾小声地说道:“比刚才那个咖啡师调的好喝多了。”
周初帆被对方逗笑了,他坐下来开始询问林然怎么会忽然过来找自己。
“初赛就输了一把,比我们当年都还要猛。”林然像是随意一说,“你都不用上场,那三个新生能直接平推对面,我跟苏雨诺都没什么游戏体验呢。”
周初帆先是一愣,随后附和地笑着:“那不挺好的,照你这么说咱们今年肯定可以杀进八强呢!”
林然捂着咖啡,十一月的杭州已经开始冷了,围巾在他脖子上缠了一圈,一眼就看出来是苏雨诺的手笔。
“你这兼职干到啥时候?你真不打算跟我们一起上场了?”林然一边抿着咖啡,一边看着周初帆。
周初帆有些犹豫,他抛弃了自己最热爱的游戏,开启了另一场名为“生活”的游戏,在赛场上他可以享受所有人的欢呼,但在这局游戏里面,他面对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大:“不知道,起码要干两个月吧。”
周初帆低着头:“有你跟学姐在,哪里还需要我上场呢。”他用开玩笑来缓解自己内心的失落。
“光有我俩打不赢啊,你不在队伍里都没有指挥了。”
“本来指挥也不是我。”
“你瞧你这话说的,你指挥我们才有感觉啊,我老婆那个指挥,我多开一枪都要被她骂呢。”
林然努力将气氛控制在还算温馨的界限里,他今天来就是为了看看周初帆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过的怎么样。
周初帆没说话,低着头许久后才开口:“行了,我要继续去忙了,要是实在打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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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前,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朝林然说了句欠到爆的话:“我自然会出手。”
......
暮色降临时,沈悦正在学校的琴房里擦拭大提琴。
松香粉末在斜阳中起舞,琴弦映出星巴克外卖袋的影子——那是林然先前给二人送来的焦糖玛奇朵,杯壁残留的口红印旁画着歪扭的笑脸。
苏雨诺来这里陪她练了一下午的琴,也是这一次苏雨诺才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好姐妹是个大才女,钢琴、小提琴和大提琴每一样都信手拈来,只是她听对方弹的时候每一个音符里都掺杂着淡淡的忧伤。
当G弦发出某个似曾相识的颤音时,沈悦忽然想起以前和周初帆在南溪时,那小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房间毯子上,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哼着的旋律,那是有一次二人一起去逛街时,沈悦在商城的一架钢琴前弹奏的曲子。
琴台上沉睡的钻石耳坠突然折射出奇异的光,沈悦发现袋子里,一块绒布垫下压着张字条。
那是周初帆的字迹,或者说像是周初帆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写着:“冬天了,阿妈说家里种的瓯柑开始结果了,大个大个的,特别甜。”
墨迹在“甜”字上重重晕开,像极了某人反复描摹时颤抖的笔尖。苏雨诺在一旁悄悄看着,心里默默赞叹林然这个临摹的手法小时候肯定没少背着他妈妈给自己在成绩单上签字。
“林然说老周现在会做天鹅拉花了。”苏雨诺突然开口,指甲轻轻刮擦着普通橘子的表皮,这只是林然顺路给二人买回来的水果而已,她继续说着:“瓯柑应该很好吃吧,我还没吃过呢。”
汁水溅在琴箱的松木纹路上,蜿蜒成缩小版的江南水系图。
沈悦穿过夕阳看着,她想起了周初帆曾经和她提过自己家种着瓯柑,每年都会结很多的果,然后将这些瓯柑当做礼物送给亲朋好友,每个人吃了都说甜。周初帆每每说起这个,他脸上总是会忍不住浮现出自豪的笑容。
沈悦微微一笑,继续擦拭着琴:“我也没吃过,他每次说着要给我带,结果每年都忘了。”
暮色透过玻璃在琴键上投下十字光影,苏雨诺的耳钉突然映出手机屏幕的冷光,她悄无声息地瞥头,看到了锁屏通知里显示林然的消息:“怎么样老婆!我这一手临摹不错吧!”
配图是周初帆在星巴克里认真拉花的工作剪影。顶光斜着照在他的身上,像把生锈的大提琴弓横亘在充满咖啡香气的工作台前。
沈悦坐在窗边又开始弹琴了,是苏雨诺从来没听过这首曲子,当最后一个音符消逝在黄昏里,她听见沈悦轻声问自己:“学姐,你说冬日结果的瓯柑,能和夏季成熟的蒲桃,出现在同一个餐桌上吗?”
苏雨诺的手僵在了半空,琴房里沈悦弹出的最后一个音符也久久未散。
夕阳下杭州冬日的天色雾蒙蒙的,林然站在琴房外的梧桐树下呵着白气。他左手握着一杯温暖的咖啡,右手握着手机录像——镜头里沈悦映在玻璃上的剪影,正好与半小时前周初帆在奶泡上勾勒的天鹅轮廓完美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