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碗上的黄釉色泽娇嫩,暗刻的龙凤纹饰繁复精致,处处都透着弘治年间独有的韵味,陈阳一眼就瞧出来了,这分明就是一件明弘治年间的官窑。可他为什么偏偏要说是民仿的呢?因为自从今天遇到中年大哥那一刻起,陈阳就觉得他跟之前判若两人。
就他这点本事,陈阳敢拍着胸脯说,那都是自己告诉他,他能知道弘治时期的较黄釉?这人从今天一见到他,给自己的感觉跟之前完全不同了,前两次这中年人带来的物件里,有一堆破烂,只有一两件真品,而今天不一样,他拿出来的物件都开门,这就不由让陈阳怀疑了。
现在他又说出了弘治娇黄釉这个词,陈阳心里断定了一件事,他这是把在外地没卖出去的物件,都拿自己铺子里来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判断,看看他身上的穿戴就知道了。
虽然说人家穿什么是人家自己的自由,可以戴金丝边眼镜,也可穿板正一点褶都没有的白色短袖衬衫,裤线熨的整齐的西裤,外加一双锃亮的皮鞋,这都没什么。但他怎么可能穿成这样,他是一个满世界跑着找孩子的人呀!你见过哪个全国找孩子的人,穿的这么整齐,脸上连一点胡子茬都没有?
陈阳心里做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他现在老婆去世了,孩子又丢了这么多年了,又知道了古董这玩意来钱快,估计他已经从满世界找孩子,变成满世界找古董了。
而他今天给自己带回来的物件,应该是外地铺子没收的物件,能卖上高价的物件,他应该在当地就卖了,不过,这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哟,真不错,”陈阳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放下,目光转向中年大哥,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大哥,您这一年可真是长进不少啊,连‘弘治娇黄’都知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弘治时期,明孝宗基本上不过问御窑厂的烧瓷,在他在位期间躬行节俭,不好玩乐,虽然迎来了明朝的盛世中兴,唯有皇宫艺术品并没有得到飞跃的发展。
史料之中记载,明孝宗愤恨烧瓷劳民伤财,曾经想要下旨废除御窑厂。张皇后赶忙相劝,就算皇室御用的瓷器可以省下不做,但祭祀大典所用的瓷器是肯定少不了的。如果废弃了御窑厂,和祖宗规矩公然叫板,不仅皇室不满,朝臣不满,百姓们也会觉得皇帝触犯天地祖先。明孝宗思及此,才放弃了这个决定。
即便这样,弘治时期的黄釉瓷是历代官窑黄瓷之首,后来历朝历代都难以超越。因为黄瓷在烧制之时,是用浇淋的方式上釉色的,所以匠师们也会叫其“浇黄”,渐渐就演变成了“娇黄”。到了正德年间,黄釉瓷的颜色逐渐变深,后来历朝历代都达不到弘治年间的水准。
这里的娇黄,可不是特别黄、贼黄的意思。
“没有,”中年大哥听到陈阳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道,“我这不是一边找物件,一边找孩子,你也知道,找孩子费用有多大,空闲的时候,我就去各地古董市场看看,也是听他们说起的,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大哥,您这话说的可就太谦虚了,”陈阳摆摆手,笑着说道,“您能说出‘弘治娇黄’这四个字,就说明您对明代瓷器肯定有一定的了解,这可不是随便逛逛就能知道的,您说是不是?”
陈阳看着面前这个滔滔不绝的中年大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像是在看一出独角戏,而这位大哥,则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故事里,全然不知。
陈阳忍不住调侃道:“不过,您这眼力,进步可真是神速啊!这才多久没见,您就已经从一个门外汉变成了半个专家了?”他故意顿了顿,拿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眼睛却一直盯着中年大哥,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那您给老弟我讲讲,您是怎么一眼就看出这是弘治年间的官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