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斗胆猜测,应该是为了不夜城赌场的事。”
陆远说到这起身跪在地上,叩首道:“不夜城是臣的主意开办的,臣有罪,恳求皇上降罪。”
这么干脆的认罪也让嘉靖始料未及。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滞语片刻后言道。
“卿不做自辩吗?”
“圣明无过皇上,这种事臣怎敢欺君。”陆远伏地言道:“臣开办赌场,为的便是那黄白俗物,臣贪婪无度,对不起皇上的厚望栽培,若臣再行欺君之事,便实在是枉为人子了。”
“卿很坦诚。”嘉靖非常满意的点头:“不过,卿若是觉得坦诚朕便可以宽恕的话那也错了,朕不仅不会宽恕你,反而依旧会治你的罪,伱身为我大明的公卿大臣,却知法犯法,私开赌场,依律要罢职杖刑,九十杖,你扛得住吗?”
“雷霆雨露具是天恩,莫说九十杖便是九百杖,臣也当受。”
陆远不见惊慌,对答如流:“不过臣这么做,也实在有臣的苦衷。”
“朕倒想听听,你打算如何狡辩。”
“臣在南京,深知朝廷财政之窘困,南京士绅巨富无数,却无不是自私吝啬之徒,臣想要偿报君恩却也是孤木难支,不得已出此下策聚敛财富,所得钱财臣私留了一部分,余数皆输送来京、输送给了张部堂供其剿灭倭患。”
嘉靖沉默下来,许久后说道。
“去岁六月虏乱,你送来北京白银二百万两、粮三百万石、棉衣三十万件、布三十万匹,今岁开春,你又送来了三百万两,六月倭寇陷吴淞口登陆,你积极筹措军费,整军修武,开出了抚恤银五十两的厚恤激励士卒血战倭寇,保下了苏州,这才有全歼倭寇六万八千人的战绩,你没有骗朕,你确实为朕、为朝廷筹措了很多银子。”
“臣不敢,自开办赌场之后,臣也私留了数十万两之巨,臣私德有亏,羞愧难言。”
“天下谁人不贪!”
嘉靖起了声调:“朕知道谁都在贪,严阁老也在贪,不然他儿子严世藩拿什么置豪宅田产、纳妾数十?朕不瞎,朕都看的清清楚楚,你和他们比起来,已是很好了。”
“臣,叩谢圣恩。”
陆远遽尔泪崩,叩首泣声:“有皇上这句话,臣就算当场死在这也值了。”
“你是干济忠臣,朕不会杀你。”
嘉靖感慨道:“因为你对朕不藏私,这一点便难得可贵,朕希望你能一直如此,不要瞒朕,事事与朕剖露心肝。”
“皇上但有所问,臣无不具实直言。”
“那好!”嘉靖喝问道:“罗龙文说你当年通倭,这件事有是没有。”
陆远不假思索便道:“有!”
精舍内顿时鸦雀无声,黄锦站在一旁人都麻了。
那么干脆?
“你知不知道通倭是什么罪?”嘉靖语气变得森然起来。
陆远继续答话:“通倭者,杀头无阙,其家眷流放三千里。”
“那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时嘉靖二十七年,臣于浙江担任按察使司巡海佥事,臣之叔父经营商产远东商号,与一个化名程定安实名为渡边大雄的日本人有过贸易往来,后渡边大雄被河道衙门所抓获,至此案发。
臣之叔父虽然之前并不知晓这个渡边大雄的身份,但确实存在互通贸易之事,按律就是通倭。”
陆远大声道:“臣不敢狡辩,也不会狡辩,这案子当初是时任浙江按察使,现顺天巡抚马坤所督办,他获悉了此案之后,却搁置了足足有十五日才将臣的叔父捉拿入狱。”
嘉靖眯起眼睛。
“你所言属实?”
“臣可以同马抚台当面对质。”
嘉靖于是看向黄锦,后者立时明悟,忙派人去传马坤。
精舍内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嘉靖看着仍跪在地上的陆远,也不开口免礼,后者便跪的笔直,面色依旧坦然。
仅冲这份定力,嘉靖便心中道了一声彩。
这陆远,还真是个实在人。
时间过了两刻钟,得到召见的马坤急匆匆赶来,叩首面圣。
嘉靖于是一指陆远。
“马坤,你看看这是谁?”
马坤跪地答话:“回皇上,南京吏部尚书陆远陆部堂。”
“他曾经是你的手下吧。”
“是,臣在浙江做按察使的时候,陆部堂是巡海佥事,确在臣手下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