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考虑花落谁家的问题,而是坐上去了该怎么办。”
魏广德苦笑道,他有种预感,高拱很可能把江西人送上这个位置,目的不言而喻。
陈、殷、魏三人中,其实对高拱威胁最大的不是当朝内阁次辅陈以勤,反而是内阁中最年轻的魏广德。
从隆庆皇帝召见内阁阁臣的次数就可以看出,高拱第一,其次就是李春芳和陈以勤、魏广德,之后才是殷士谵和张居正。
虽然魏广德召见次数没有李、陈二人多,但是每次时间可要长许多。
而且,高拱还知道许多陈以勤都不知晓的秘密,那就是魏广德经常给隆庆皇帝提出一些奇思妙想,妥妥的皇帝智囊之一。
他知晓这些,当然是许多魏广德提出来的想法,隆庆皇帝都会和高拱商议,魏广德的密奏,其中一些也会落到他手中。
其实做内阁阁臣没有外界想的那么复杂,甚至可以说针对所有的奏疏,票拟其实就只有十来中标准答案,用上这些标准答案就不会出错。
内阁阁臣,其实最重要的是有皇帝的信任,还有就是在皇帝遇到疑难的时候可以出主意,不管对还是错,至少能拿出办法,就算最后不被采纳,也可以作为一个参考。
魏广德提出的很多想法,其实并不被高拱接受,但细细思考下来,又会发现很有见地,最起码是有可取之处的。
就比如魏广德在大明推行一条鞭法之外,就提到“摊丁入亩”的想法,这就很超出高拱的预料,因为他从没有考虑过穷人所要承担的丁税也是一笔承重的负担,而这笔银子其实是可以转移到田亩中去的。
有产者缴税,无产者不缴税,真正思考下来你就会觉得很对。
田地是产生财富的根源,都穷的没有田地了,只能靠卖力气挣钱,又如何能承担赋税。
该怎么做,到酒席散场三个人也没有商量出个头绪。
查与不查,是在很难选择,就算用出“拖”字诀,其实也没发长久拖下去,毕竟海瑞都签发海捕文书,你的人去了应天府,是收回还是不收回。
第二日,吏部奏疏就递送入宫,内阁当然是拦不下这道奏疏的,还要尽快送入宫中请皇帝御览,做出决定。
而在这道奏疏最后,高拱也很贴心的给海瑞安排了两个去处,一是南京刑部右侍郎,二就是南京粮储。
去南京刑部,就意味着海瑞虽然调离了应天府,可依旧可以用刑部的权利密切关注此案的进展,这或许也是高拱最想要的结果,所以被他放到第一位上。
而南京粮储御史,自然就不再过问此案,只需要核查南京各大仓库就好了,核对数量对不对。
魏广德从中也是闻到了深深的恶意。
南京的仓储有没有问题,魏广德真不清楚,可就当下大明官员的德性,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海青天”负责这个职位,怕是会让许多南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骂娘,说不好就要组团找南京的第一世家魏国公府出头,让他们想办法把人撵走才是。
魏广德看到这份奏疏,立时就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心里直骂高拱不当人,拐弯抹角想要吭他。
魏国公府真要对海瑞,还不是找自己帮忙。
试想连致仕的徐阶都不想硬怼“海青天”,他魏广德就能下得去手?
这不是要污他“清名”吗?
对这样四平八稳的奏疏,魏广德也没办法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票拟,只能提请圣裁。
应该说,一开始魏广德还没意识到海瑞转调“南京粮储”的危害这么大,都是刚刚才想到的,可也不得不惊出一身冷汗。
由高拱主导的吏部部议,在内阁自然是畅通无阻,很快就被直送御前,随即高拱就被召到乾清宫。
“高拱去了乾清宫知道了,下去吧,你关注下,高阁老回来的时候记得通报我一声。”
魏广德此时是有心无力,只能对芦布吩咐一声。
这个时候隆庆皇帝召见高拱,用屁股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肯定是问江南官员调整的事儿。
现在魏广德最怕的就是高拱直接在隆庆皇帝面前举荐海瑞的接替者,虽然按说这个人选应该是皇帝发还内阁,让内阁阁议人选才是。
毕竟那是应天府,天下钱粮重点。
政治上,天下第一府当然是顺天府,可是要说到经济,那还得是应天。
或许,皇帝不会那么昏聩,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直接丢给高拱去安排。
这个时候,坐在值房里的魏广德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从隆庆皇帝近段时间处理朝政的情况看,貌似还没那么糊涂。
只不过,此时在乾清宫里的隆庆皇帝在和高拱商量半天后,终于还是提笔在这道奏疏上批红,“调巡抚应天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海瑞以原官总督南京粮储,升巡抚保定右佥都御史朱大器为右副都御史代之。”(本章完)